朱覲錐盯著他,冷笑道:“牟斌就這麼派一個試百戶來打發孤?”
田疆勾起唇角,挑眉道:“牟指揮僉事奉陛下之命,在詔獄中審案,實在無暇分出身來,還望郡王海涵。”若不是眼前這位眼下還有郡王爵位在身,他險些冷笑出聲了——牟指揮僉事那是什麼身份?陛下的親信,下一任錦衣衛指揮使。不過是一個犯了罪的郡王,還敢對他頤氣指使?果然是平日裡太過驕狂了,怕是以為這仍是在江西鍾陵縣的老巢,而非京城呢!
“娘……”內院裡,王妃穿上了常服,默不作聲地扶著婢女走出了房。身後傳來女兒的呼喚聲,她雙目微紅,回過首安撫道:“放心罷,為娘只是出門去一趟大理寺罷了,很快便回來了。你在家裡安心等著,明白了麼?”
正當她緩步慢行離開內院的時候,長子忽然在外頭衝著錦衣衛呼喝起來,還耍起了郡王世子的脾氣,想將這群人都怒斥走。她遙遙地望著完全不知自家即將面臨什麼的長子,長長地嘆了口氣,三兩句話將他支使走了,又替他向錦衣衛致歉。
田疆過來的時候,正好聽見她道歉的話語,微笑道:“王妃不必如此客氣,請罷。”可惜了,原來這座鐘陵郡王府裡還有個明白人。不過,就算再怎麼明白,當初既然無法阻止,如今也已經醒悟得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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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
“沒錯,這便是月亮。大哥兒可還記得,昨夜咱們推開窗戶,看到的是甚麼模樣的月亮?你看,孃的手指頭遮住這一部分後,像不像昨晚瞧見的月亮的形狀?”聽著自家娘說這麼多話,小傢伙有些迷迷糊糊的,歪著腦袋看畫冊上的那輪“弦月”,眨了眨眼睛。
張清皎不由得失笑:“罷了罷了,今晚再帶你看看罷。”這孩子甚是聰慧,看圖的時候幾乎不用怎麼教,他都認得不少。所以她不知不覺便說得有些深了,也難怪小傢伙根本聽不懂她的意思。
“來,咱們再翻一頁,這是甚麼呀?”
“馬!”對於自己的最愛,朱厚照手舞足蹈的很是激動。每一回看到畫中的駿馬,他的反應總是如此,從來不會覺得看膩了。而且,他對那匹小木馬的熱愛亦是與日俱增,幾乎是每日裡都不肯離手。其餘任何可愛的、毛絨絨的小動物,都不足以動搖他對馬的愛。
張清皎曾與朱祐樘議論過此事,朱祐樘自然不覺得兒子喜歡馬有什麼不對,反倒是感嘆道:“我生性喜靜,騎馬射箭也不過是勉強學了學而已,卻想不到他頗有先祖之風。如果曾祖父(宣宗)在世,定然會喜愛他的。更不必提太宗了,恐怕同樣會覺得他頗為類己。”
張清皎也素有耳聞,前朝的文武大臣都不可能期待一位好武的皇帝:經歷過英廟北狩的變故之後,他們便都像是驚弓之鳥似的,生怕當年的事再度重現。所以,他們對皇帝看得格外緊,只恨不得皇帝永遠安安生生地待在宮裡,一步都不跨出去才好,自然不希望再看到一位好動的皇上。
可她卻覺得,作為一位母親,當然不可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個不擅長運動身體虛弱的宅男。“若他能文武雙全,咱們也可放心些。”文可治國,武可/安/邦/,才是盛世明君之相呢。不過,她也不能期待太高——只要小傢伙能一直保持運動的習慣,健健康康地活到老,做一位勤勉明智的君王,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想到此,張清皎回過神來,望著撅著肥肥的小屁股幾乎要趴在畫冊上看馬的大胖兒子,禁不住唇角彎了彎。這時,外頭傳來宮人們行禮問安的聲音。隨後,朱祐樘出現在東次間外,一面含笑喚著“卿卿”,一面掀開珠簾走了進來。
“今兒萬歲爺回來得也早些。”張清皎笑道。
“牟斌說,劉家已經招認,是鍾陵郡王指使他們中傷你的聲名。而且,從鍾陵郡王府下人的口中,撬出了不少他曾做過的不法事,證據確鑿。”朱祐樘在她身側坐了下來,饒有興致地看著小傢伙趴在畫冊上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駿馬。
“那他可認罪?”張清皎問。
“呵,他與劉氏一樣,拒不認罪。可那又如何呢?人證物證樣樣俱全,便是他百般抵賴,也逃不過問罪。”朱祐樘挑眉回答。他不想告訴自家卿卿,那劉氏可是糟心得很,竟然一直嚷嚷著說若能見到皇后就會招認。不過是一個罪惡滔天的犯婦,居然如此異想天開,想見他家皇后?他連這個訊息都不想讓皇后知曉,免得汙了她的耳。
“那萬歲爺打算給他們定甚麼罪?”
“劉氏賜毒酒,鍾陵郡王廢為庶人。”
作者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