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不似張家那般庭院深深,裡外只是三進而已。丁夫人住在第三進的正院,旁邊還有左右兩個跨院。張家人經過的時候,聞見了從右邊跨院裡傳出的濃濃藥味。見她們的腳步都停頓了片刻,丁夫人淡淡地道:“這是二哥兒住的地方。”說罷,她便再也沒有其他的話了。
“這孩子最近如何?可有好轉?”何氏問。
金氏看了看垂著眸的女兒,又瞧了瞧難掩憂色的何氏,也跟著低聲問:“若是咱們興濟尋不見合適的大夫,不若讓我家大姑姐在京中幫忙找找更好的大夫?京師到底不比興濟這種小地方,有許多醫術高明的神醫。”
丁夫人頗有些意動:“若是親家願意替我引薦令姐,那便感激不盡了。”只要她的兒子病情能好轉,別說是耗費些許錢財了,無論讓她付出什麼代價她都願意!
一行人來到丁夫人的院子裡,主賓各自坐下來。何氏說了些家長裡短之事略作鋪墊後,便直率地道:“不瞞親家,這回我們之所以匆匆前來,只因皎姐兒的父親在京中聽說了一道旨意。當今萬歲爺已經下旨,要給東宮的太子選太子妃。宮中來使將在咱們河間府、永平府、順天府採選三百良家子入京。”
丁夫人一怔,不由得望了張清皎一眼:“老夫人的意思是?”她確實從未聽說過採選的訊息,卻並不懷疑何氏所言究竟是真是假。畢竟,不過數日聖旨便將傳到河間府,孰真孰假到時候便人盡皆知了,張家又何必欺騙孫家呢?
何氏直視著她:“宮中採選,所有適齡女子都須得應選,皎姐兒亦不例外。除非咱們兩家立即將婚事辦了,否則皎姐兒只能去採選。可如今二公子病勢沉重,若是娶皎姐兒只為沖喜,這門婚事我們張家也不能答應。親家亦是有兒有女,應當能理解我們對皎姐兒的疼惜。”
“如此說來,老夫人是想……解除婚約,儘快替皎姐兒另擇良婿了?”丁夫人心頭微微一喜——她與張縉同樣覺得,這場採選是擺脫困境的天賜良機。張家與孫家都有充足的理由將這場婚事作罷,任誰都挑不出錯處來。
“不,我們打算讓皎姐兒採選。”何氏道,“最近的那些風言風語,相信丁夫人也略有耳聞。雖說老身已經極力控制,但畢竟於皎姐兒名聲有損。倒不如藉著採選避一避,等三五個月過去,想必也沒甚麼人會妄言天家採選過的女子了。”
“是啊,皎姐兒這樣好的品貌,說不得宮中的貴人就看上了呢?”丁夫人看向坐在何氏身側的少女,眼底格外複雜。雖然她因兒子重病之故遷怒張清皎,心底卻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位難得一見的姑娘。因只見過幾面,秉性如何她尚且不能斷言,但僅僅是容貌便足以教人禁不住多看幾眼了。
“這種事我們不敢妄想,不過是想讓皎姐兒暫且離開這些是是非非罷了。等到採選過後,發還原籍,咱們兩家再來議婚事也不遲。”何氏雖說得含糊,但誰都很清楚,所謂“再來議婚事”,便是須得看孫伯堅的病情究竟是否有起色。
“承蒙老夫人看重,犬子尚在病中,確實不該耽誤了皎姐兒的前程。”丁夫人爽快地命人將庚帖取來,輕輕地放在了何氏手中,“既是應採選,庚帖便還給老夫人罷。咱們只當從未議過親,等皎姐兒回來再說。”
這三五個月裡,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說不得這姑娘飛上枝頭就變鳳凰了;說不得兒子心灰意冷便將她忘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答應將這個八字不合的媳婦娶進門,只當他們確實無緣便是了。
“孫家深明大義,我們張家感激不盡。”何氏輕輕一嘆,也將袖子裡的庚帖取了出來。旁邊的金氏緊張地瞧著雙方換回了庚帖,這才略微鬆了口氣,忙跟著道:“多謝丁夫人,若有緣,咱們自然還是親家。”
丁夫人將自家兒子的庚帖收起來,笑而不語。
始終“溫順乖巧”的張清皎抬起眸,忽道:“夫人,晚輩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夫人成全。”
丁夫人淡淡地道:“皎姐兒不必如此客氣,且說來聽聽。”
“晚輩一直有些擔憂二公子的病情,想去探望他。”張清皎輕聲道,“夫人儘管放心,晚輩絕不會打擾二公子養病,只是希望能見他一面,祝願他早日痊癒罷了。”來到孫家後,她才意識到,或許孫伯堅病得比她想象中更嚴重。本來是想親自了斷這段緣分,可仔細想想,她到底有些自私了。為了病人的身體著想,或許她什麼也不說,只是單純地去探望他反倒是更合適些。
丁夫人微微一怔,沉默片刻,方頷首道:“難為你有心了,去罷。只是,男女有別,人言可畏,你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