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盾收拾完,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從掛在上面的小銅棍裡抽出碳條,在紙上寫道,“阿摩,對不起,我愛你。”
對於自己輕而易舉寫下我愛你三個字,賀盾自己先呆了呆,她不知自己這樣算不算愛他,或者有多愛,但她心裡是這麼想的,就想把這樣的心意表達給他。
阿摩,阿摩,他等著她,大概已經等很久了。
他說了,想起他心跳蹦蹦蹦的,很思念,思念成疾,就是愛了。
賀盾想著過往的種種,當真是有想哭鼻子的衝動,她真是害苦了他,阿摩,阿摩。
眼眶又模糊起來,賀盾緩緩抽著氣把眼裡的水汽逼回去,把這行字劃掉了。
這麼寫不好,他這麼喜歡她,看了定是滅頂之災一般的傷心難過了。
還好還好,好在這兩年忙於戰事,沒有生小世子,現在也沒有懷著小寶寶。
生離死別。
賀盾想著這十來年的相依相伴,頓時撕心裂肺的疼。
阿摩,阿摩。
她說她沒死的話,阿摩肯定會找她。
說她可能在這不知名無邊無際的林子裡,阿摩肯定會找她。
無論是哪一樣,都讓她心痛窒息。
唯有活著一條路。
賀盾捏著本子的指尖用力,心說她只有努力活著,才是對自己負責,對阿摩負責。
哪怕能撐著一口氣也好。
盡力罷,賀盾,堅持住才行。
賀盾輕輕吸了吸鼻涕,抬頭便見高熲正在她對面不遠處看著她,飛快地抹去眼淚,搖頭道,“將軍莫要見怪,時間長了睡不好,眼睛有點疼。”
高熲未有言語。
賀盾心裡念著阿摩阿摩,有了些精神,為以防萬一她陷入休克昏迷,把藥簍子裡的救命藥治傷藥一一交代給他。
對著高熲倒沒什麼不能說的,賀盾把簡單的註解寫在紙條上放進藥包裡,講解完,便說了實話,“剛才我撒了謊,其實是我身體出了問題,九成九成活不過這個月去,方才是因為想念阿摩,捨不得他,想起他就有些失態了。”
賀盾能很平靜的和高熲或者其它任何人說這件事,卻沒辦法對阿摩留下隻言片語。
賀盾想著高熲和阿摩以後的糾葛,起身朝高熲鄭重拜了一拜,又坐下了道,“昭玄大哥,阿摩這個人十分固執,又恃才傲物,並不是很能聽得進旁人的意見,往後昭玄大哥若是與他有衝突,勸一次他不聽,昭玄大哥便不要再勸了,免有殺身之禍。”高熲無辜被殺,是為黨錮之爭,也是因阿摩失德,隋末叛亂四起,眾人對他離心離德,是這些事一點一滴積攢起來的。
賀盾寫了張紙條遞給高熲,“這個昭玄大哥收著,若有殺身之禍,便將這個給阿摩看,他是個很念舊情的人,給他看,他就知道了。”
賀盾寫的是當年被宇文贇和鄭譯追殺,二人逃到獵山躲進山洞裡的事情。
當時是高熲出手相助,把他們安全接回了王府,這是恩情,阿摩看了想起來,自是不會再對高熲動手了。
高熲並不是很想接,但最後還是接過來了,“我們正往北迴走,不出兩月,定能突圍出去,你莫要太過憂心,我說過會帶著兄弟們走出去,便說道做到,人定勝天,人未亡,便尚有生機。”
愛則生怖,愛而生憂。
賀盾鄭重點頭,她知道高熲盡心竭力在做,他每日要記要操心的事太多,根據地勢敵我狀況天氣等等或是偷襲或是突圍,排兵佈陣,力求以最小的傷亡損失戰勝對方,他們這八百人,能走到現在,幾乎都得益於他的沉穩睿智,頭腦冷靜並且能抓住戰機,他是整個隊伍的定心骨,將士們還能如此鎮定殺敵,是他的從容不迫臨危不變感染了大家。
賀盾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但知道高熲心存歉疚,為以防萬一,還是鄭重道,“我與你自小結交,昭玄大哥你定也知道我好管閒事,當時你不說,我來見是這麼個情況,也要管一管的,我是自身身體出了毛病,與你無關,再者我身份特殊,這幾月若非得兄弟們拼死力戰,當真落在敵軍手裡,還不定是什麼樣。”
高熲握著劍脊背挺直如山,沉聲道,“還未走到那一步,何必憂心成這樣,今夜在此歇息,你先睡一會兒。”
賀盾點頭,慢慢讓自己安定下來,雖是知道自己睡不著,但還是在樹下靠坐下來,安安靜靜的待一會兒也好。
第89章 如約
敵軍安營紮寨似乎打算死耗到底。
攻擊越來越迅猛,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