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看得心裡發悶,“你是有夫君的人,想哭了做什麼趴在床榻上。”
賀盾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看他大刀闊斧地坐在她面前,帶著鼻音問,“我多大的人了,還能撲在你懷裡哭不成?”
楊廣被噎了一下,年紀大怎麼就不行了,他一來不喜歡她哭,二來更不喜歡她揹著自己哭,窩在他懷裡,他不是能哄哄她。
賀盾看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失笑了一聲,倒不好再趴著了,爬起來坐好了,知道沉浸在這些難過的情緒裡也無用,便提了提精神,說起了正事。
“阿摩你若想開疆拓土,經驗老道的戰將多多益善,父親近來喜怒無常,功臣良將多有枉死,若是能保下他們,以後你手裡也多一些可用之人,比如史萬歲這樣的戰將,死劫也在今年,所以阿摩你以後不要在這件事上騙我了,我想知道朝中的事,只是希望你能贏得更光明正大些,不會拖累你的,以後我想做什麼事,想救什麼人,都提前跟你商量,所以阿摩,這些事不要在瞞著我了,可以麼?”
楊廣視線一直在賀盾的臉上沒挪開過,雖說他手裡不缺人,但聽她這麼跟他說,感覺似乎並不賴,總比她獨自生悶氣,或者揹著他亂來好很多。
楊廣凝視著妻子的容顏,想了想便點頭應了,“也好,其實你不必太過憂心楊秀楊諒,楊秀用人不當,被父親削了權,便是稍有怨言,他也沒膽子鬧,他不動,我便也不動他。”
“至於五弟……”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楊廣伸手碰了碰賀盾的眼瞼,溫聲道,“五弟自小養在父親母親身邊,父親寵愛他,讓他重兵在手坐鎮一方,我如何敢隨意動他。”
若不是事關人命,賀盾真要贊他兩聲了,對手跟沒穿衣服一般站在他面前,他看得透徹,是以才這般氣定神閒漫不經心。
此去江都路途遙遠,賀盾與孩子相處了兩月有餘,乍乍一離開便很不習慣,心裡空落落的也沒法安心做事,再加上馬車晃盪,連修書也不成了,多數時候也是閉著眼睛東想西想。
楊廣看她悶悶不樂,便說教她吹曲子,賀盾想著先前便說要學了吹給楊昭聽,倒也認真學了,沿途一個多月的時間,技術倒也精進不少,至少能吹一整曲流暢的鳳求凰了。
開年來春暖花開,江南風調雨順,北邊卻並不平靜,帝后才去了仁壽宮不久,便傳來了高句麗入侵大隋邊疆的訊息。
營州總管韋衝率領士兵打退了高元入侵大隋計程車兵,但皇帝震怒,隔日便任命漢王楊諒、上柱國王世積為行軍元帥,另有高熲為長史,率領水陸三十萬大軍東伐高麗。
時至九月,江南各地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半月不見晴天。
前方戰報一封接著一封,楊廣自書房出來已是深夜,賀盾還在案几前幫他理奏報,李德林任長史,江南的內政外務、大小事過了他的眼,沒有不妥帖的,賀盾跟在旁邊連看帶學,受益頗豐。
楊廣將軍報擱到賀盾面前,神色凝重,“東征失敗。”
賀盾拿過信看了,漢王楊諒率軍自臨渝關出邊塞,碰上連日大雨,後方糧草接濟不上,再加上瘟疫和疾病,還未出戰便死傷過半。
水軍周羅睺部率軍自蓬萊往高麗,海上碰上颶風,船隻被大風吹散沉沒,損失慘重。
大隋東伐計程車兵死傷無數,被迫還師,攻打高句麗失敗了。
在楊堅和楊廣眼裡,這便是大隋的恥辱了。
打不下高句麗,楊堅和楊廣大概一樣失望憤怒。
在隋文帝楊堅,隋煬帝楊廣,再到後來的唐太宗李世民看來,出兵征討高句麗大概都是事所必然的事,原因賀盾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這些年高句麗並不安分,多年來比鄰在側,虎視眈眈,高句麗亦有一爭東亞霸主的雄心和意圖。
唐太宗數次以天下大定,唯有遼東未賓為由,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發兵征討高句麗,決心和楊廣是一致的,唐太宗死後,唐高宗連續發兵徵遼,直至徹底拔除平壤滅了高句麗才罷休。
隋唐好幾代帝王都把征伐高句麗當成不能忽視的干戈大事,賀盾在政治格局上的眼光雖然欠缺許多,但也看得出,征伐高句麗有歷史的必然性。
高句麗本是周朝箕子的封地,漢晉皆為郡縣,原本是一國之人,現在割據出去已成異族,高句麗西聯突厥,也曾經南結陳朝,在東北邊境俯瞰中華大地,虎視眈眈,伺機而動。
這跟後頭的清軍入關是一樣的,高句麗的鐵騎倘若踏進中原來,又是另外一番世界了。
賀盾知曉楊廣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