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良心。羅綺玉想笑,卻強忍著,不想在杜和麵前露了情意。
漆黑一片,倒也正好,讓她藏下這隱秘的喜悅,埋在心裡,連自己也羞於直視。
“等等!”杜和突然高叫,又覺得聲音太大,趕緊搗住嘴,轉為小聲,“不能留你一人……不如咱們來個反間計!”
羅綺玉不解道:“什麼反間計?”
杜和道:“我一會兒假稱要去方便,一出地窖就打昏看守,隨後藏匿在院中,你去和丁謂說我逃跑了,在最危險的時刻,人總是會在乎最重要的東西。你觀察丁謂最先讓人檢視什麼地方,咱們約定在假山後留記號,你告訴我,我去探探。”
羅綺玉忐忑地說:“你為了查丁家的陰私,連命都不要了?”
杜和道:“否則你以為晏恩公帶人抄家時,丁老賊能讓咱們完好無恙地出去嗎?我這也是拼了,找一個墊背的,死了也不虧!”
羅綺玉嘆氣,學著他的話,道:“依了你吧,總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龍潭虎穴!”
杜和粲然一笑,可惜羅綺玉也看不見他此刻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卻說丁謂有一位故交,姓王名欽若。
論才華,他是當之無愧的奇才,流傳百代的北宋四大書之一的《冊府元龜》就是此人主持編纂的。
論人品,當初和丁謂同謀構陷忠良寇準的正是此人,只此一事便足以令人印象深刻,其餘不堪之舉就無須再提了。
小人以利聚,他和丁謂本來就是名利之交,如今丁家遭殃,他本該明哲保身、裝聾作啞,順順利利混個一兩年,等到致仕方可,可世上的事本就是連三代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被王欽若和丁謂陷害過的何止寇準一人,之前的翰林學士楊億、樞密副使馬知節等人都曾受過他們的排擠,此輩人大多早已故去,其子孫聽聞當今聖上要重新糾察丁謂的罪行,便相約一同進京申訴父輩的冤情。
如此一來,少不了牽連王欽若,他已是個六十歲的老人了,一心等著回鄉頤養天年,近兩年收斂了許多,沒想到被人翻出舊賬,看來“舊友”丁謂的這片爛攤子,他不想幫著收拾也不行了。
王欽若畢竟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有總領百官之權,訊息第一等靈通,搶先一步將赴京上訴的楊億、馬知節等人的遺屬阻攔在城外,一併□□起來。
卻說時序進入臘月,北風越發緊,自應天到國都汴梁的運河上已結了零星浮冰,雪不下則已,下了便十天半月不化,官道上的趕車人縮著脖子,咒罵這鬼天氣。
應天知府晏殊接到了回京詔書,帶著范仲淹等一眾僚屬沿著盤山玉龍般的官道風塵僕僕地返京。他和范仲淹共乘一車,夾著綿絮的木板車壁也擋不住多少風寒,兩個人依舊是厚重衣服,懷裡抱著炭爐取暖。
“入京後,我向官家舉薦你,陳述你過往的政績。你之前上呈御覽的萬言書頗得聖眷,為官十餘年,也該到你大展宏圖的時候了。”
晏殊平靜地說著,掀開簾子看了看車外飛逝而去的景色,走了六天五夜,終於到了汴梁城外。
任是誰聽說要被舉薦,都會欣喜,只是在尊長面前,不好喜形於色。
可范仲淹卻笑了,他這一笑,晏殊不由得感嘆:“這樣好,見慣了官場裡的皮裡陽秋、不動聲色,你能在我面前笑出來,到底是有一份坦然。可你這一笑是為了什麼?”
范仲淹赧然,“不瞞晏相公,其一,居高位才可匡大義、展心胸、移風俗、易時事,豈是齷齪於彈丸之地所能比擬的?其二嘛……學生家境貧困,京官俸祿高一些……”
兩人皆大笑起來,晏殊道:“好好好,便為了一這番‘剖肝瀝膽’之言,咱們也該下馬飲上幾杯。”
於是,命車伕勒馬,尋了個路邊酒舍,點了一鍋飄白髓的熱羊湯,七八樣葷素滷菜,就著燙好的眉壽酒,一氣吃喝下去,驅散了滿身寒意。
彎腰弓背的店掌櫃來續酒,晏殊問道:“眉壽酒可是汴京豐樂樓的名產,你家這個可是真的?”
掌櫃一聽是個行家,點頭哈腰道:“酒麴都一樣,工藝也一樣,豐樂樓窖藏了五年,我家這壇可在後院埋了八年,年年用好松針封土,官人您嚐嚐,味道也不比大酒樓的差,是不是?”
晏殊大笑道:“我問他一句,他倒賣起乖來!”
掌櫃見他有意玩笑,越發諂詞令色道:“官人看不上咱家的劣酒,還有一個窮漢窩在窗下受凍呢,小的這就把這不上臺面的玩意兒灌給他,還能救人一命!”
晏殊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