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楚留香膝畔。劍一般的花枝已刺在他的眉睫間,這一刺已是劍術中的精髓。所有無法無相無情無義無命的劍法中的精髓。這一劍已經是禮。禪無情,禪無理,禪亦非禪。禪禮也是禪,非劍也是劍。到了某一種境界時,非禪的禪可以令人悟道,非劍的劍也可以將人刺殺於一剎那間。楚留香卻好像完全不明白。他連動都沒有動,連眼睛都沒有眨,就好像完全不知道這根花枝能將他刺殺於剎那間。一彈指間就已是六十剎那。如果這根花技刺下去,那麼在一彈指間楚留香就已經死了六十試。琴聲斷腸,天色漸暗。花姑媽看胡鐵花,神情忽然變得異常溫柔,真的溫柔,從來都沒有人看見過的那麼溫柔。“你醉了,你喝的本來就是醉人的酒,你本來就應該知道你會醉的。”一陣風歐過,一瓣花飄落。“花會開也會落,有花開時,就應該知道有花落時,因為花就是花,既然不能不開,就不能不落。”花姑媽幽幽地說“這就好像我們這些人一樣。應該醉的就非醉不可,應該死的,也非死不可?”胡鐵花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醉了。也不知道是因為琴聲還是花姑媽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因為酒還是酒中某一種醉人的秘密,竟在這個他既不能醉也不會醉的時候讓他醉了。可是他還能聽到花姑媽說的話。“花開花落,人聚人散,都是無可奈何的事。”她的聲音中確實有種無可奈何的悲哀“人在江湖,就好像花枝頭一樣,要開要落,要聚要散,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一剎那的時間雖然短暫,可是在某一個奇妙的剎那間,一個人忽然就會化為萬劫不復的飛灰,落花也會化作香泥。現在天色已漸漸暗了,落花已走,千千萬萬的剎那已過去,劍一般的花技,卻仍停留在楚留香的眉睫間,居然還沒有刺下去。忽然間,又有一陣風吹過,落花忽然化作了飛灰,飛散入漸深漸暗漸濃的暮色裡,那一根隨時可以將他刺殺于飛灰中的花枝也一寸寸斷落在他的眼前。這不是奇蹟。這是一個人在經過無數次危難後所得到的智慧力量的結晶。八重瓣的山茶花飄散飛起時,它的枝與瓣就已經被楚留香內力變成了有形而無實的“相”。雖然仍有相,卻已無力。杜先生的神色沒有變。沒有一點驚惶,也沒有一點恐懼。因為她知道寶劍有雙鋒,每當她認為自己可以散亂對方的心神與眼神時,她自己的心神與眼神也同樣可能被對方散亂。這其間的差別往往只不過在毫釐之間,如果是她對了,她勝,如果是她敗了,她也甘心。“我敗了!”杜先生對楚留香說“這是我第一次敗給一個男人。”無討是勝是敗她的風姿都是不會變的。“既然我已經敗在你手裡,隨便你要怎麼樣對我都沒有關係。”楚留香靜靜的看著她,靜靜的看了她很久,忽然站起來,大步走了出去。庭園寂寂,夜涼如水。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夜色已籠罩了大地,但空中已有一彎金鉤般的新月升起。等到楚留香再回過頭去看她時,她已經不在了。可是琴聲仍在。幽柔斷腸的琴聲就好像忽然變成了一個新月般的釣魚鉤。楚留香就好像忽然變成了一條魚。杜先生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不讓他見焦林的女兒?這其中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他看得出杜先生對他並沒有惡意,可是在那一瞬間,卻下了決心要將他置之於死地。在她發現自己已慘敗時,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體來阻止楚留香:“隨便你要對我怎麼樣都沒關係。”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確已淮備承受一切。她的眼睛已經很明白的告訴了楚留香。一箇中年女人剋制已久的情慾,已經在那一瞬間毫無保留的表露出來,慘敗的刺激就像是把快刀,已經剖開了她外表的硬殼。在那一刻間,楚留香也不知有多少次想伸出手去解她的衣襟。衣襟下的身軀已不知道有多久未經男人觸控了。蒼白的胴體,蒼白柔弱甜蜜如處子,卻又充滿了中年女人的漏*點。楚留香對自己坦白的承認,在他第一眼看到她時,心裡已經有了這種秘密的幻想和慾望。可是每當他要伸出手來時,他心裡就會升起一種充滿了罪惡與不樣的凶兆,就好像在告訴他如果他這麼樣做了,必將後悔終生。這是為了什麼?難道是因為這一陣陣始終糾纏在他耳畔的琴聲?直到現在,楚留香才能肯定的告訴自己“是的,就是因為這琴聲。幽柔的琴聲一直在重複彈奏著同一個調子。在揚州的勾攔院中,在秦淮河旁,楚留香曾經聽著這種凋了。它的曲牌就是叫做“新月”。柔美的新月調,就像是無數根柔絲,已經在不覺中把楚留香綁住了。奏琴的人身上是不是也有一彎新月?琴聲來自一座小樓,小樓上的紗窗裡燈影朦朧,人影也朦朧。樓下的門是虛掩著的,彷彿本來就在等著人來推門登樓。楚留香推門登樓。春風從紗窗裡吹進來,小樓上充滿了花香和來自遠山的木葉芬芳,梳著宮裝的高鬃,穿一身織錦的華裳,坐在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