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摑去。
謝晟一閃,卻沒有完全閃開,被謝淵一掌掃到肩頭; 頓時一個踉蹌,跌跌撞撞摔出去好幾步,才抓住廊柱身形穩定下來。他蒼白著臉看向謝淵,一雙漂亮的鳳眸中神情變幻,片刻後,忽然露出一個苦澀的笑,輕聲道:“父親,你打死我吧。”
謝淵原本第二掌又要出手,聽到這句話,手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這是他精心培養、寄予厚望的長子啊!自他出生,自己就傾注了無數心血,為他延請名師,嚴格管教。他也從來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風姿出眾,品行高潔,人人讚譽,京城權貴圈中,誰不羨慕他生了一個好兒子。
可,他居然做出了這種事!私通繼母,殘殺私生子。這種事一旦傳出,他身敗名裂、從雲端墜落自不必說,整個靖侯府都會淪為京城的大笑話。
他謝淵,怎麼丟得起這個人!謝淵驚怒交集,氣血攻心,抖著手,驀地一口鮮血吐出。謝晟大驚,連忙上前道:“父親!”
謝淵一把推開他,抹了抹唇角的血跡,厲色道:“和我一道去見周氏。”眼角掠過自他出現後就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的朱弦,閃過一抹狠戾:“五郎也一起去。”
*
秋韶院中燈火通明,院門大敞。謝淵一行人氣勢洶洶走入院中,剛繞過太湖石,就看到周夫人獨自一人立在正房門口。
朱弦的目光落在周夫人身上,不由一愣。
今天的周夫人似乎格外美麗,穿一件銀白色月下荷塘圖緙絲褙子,外罩霜色銀鼠皮內裡斗篷,頭上、身上是全套的鑲銀白玉頭面,愈襯得面如霜雪,眉目如畫,風姿清雅,容顏絕麗。她身姿筆挺地立在那裡,氣質清冷,宛若一株亭亭而立的雪中之蓮,竟有凜然不可侵犯之感。
她這一身素服,是為六郎穿的嗎?朱弦心中猜疑,卻隱隱覺得有哪裡違和。
謝淵顯然也愣了愣,隨即目若寒冰地看了周夫人一眼。他抬手一揮,跟著他前來的家丁及健婦立刻小步飛快跑入,將秋韶院的所有僕婦都驅趕著集中起來,捆在後罩房的柴房中。勁裝的親兵神情冷肅,把守著院門與腰門,不許任何人進出。
一陣雞飛狗跳,鬼哭狼嚎,連周夫人的貼身侍婢紅鸞都被捆了起來。不時有僕婦忍受不住掙扎反抗,哭泣叫喚著,卻在看管的健婦幾下皮鞭後都老實下來,抱著頭蹲坐在地,再也不敢吭聲。
不一會兒,就只餘周夫人一個人孤零零地站住正房門口。她卻依舊是一副淡然若水的模樣,彷彿正在發生的一切與她全然無關。不管是謝淵彷彿要殺人的憤怒眼神,還是謝晟歉疚羞愧的目光,亦或是朱弦好奇的偷覷,都未使她有絲毫動容。
謝淵見她如此,胸中一股氣左衝右突,愈發難以抑制,不想在外面討論妻兒的醜事,寒著臉說了一句:“進去說話。”率先邁步往堂屋而去。
“且慢!”周夫人清冷而沙啞的聲音響起,果然是朱弦在閣樓外聽到過的那個聲音,只是沒有了當時的歡喜與柔弱,阻止他道,“還有人未到。”
謝淵一愣,還有人,誰?
片刻之後,他就知道了答案。一乘肩輿停在院落中,許老太太滿面寒霜,扶著俞媽媽的手走了下來。
謝淵心中一突,皺起眉來。他晚上到家時時間已晚,許老太太已經歇下,他就沒有過去請安驚動她,這會兒老太太怎麼趕過來了,是誰通知了她?他的目光在周夫人身上稍稍一打轉,心中疑惑:難道是她?又覺得不可能。她總不會是怕自己的醜事知道的人太少吧?還是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就發現她的齷齪事?
謝淵的心裡忽然起了不安的感覺,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事情發展得實在太快,他剛一到家就有人送來密信,揭發周夫人與長子的醜事,並叫他去梅林外等著看好戲。他怒火攻心之下,立刻點了親兵入內院,果然撞到了謝晟逼迫五子,吐露實情。
他當時太過憤怒,沒有細想,現在卻是越想越覺得奇怪:對方究竟是怎麼知道五郎會逃出,又怎麼知道長子會等在那裡,意圖嫁禍五郎的?這一切實在太巧,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切。可不管怎麼說,長子做下這些惡事的事實無可辯駁。
周夫人淡淡地喊了聲“老太太”,算是招呼,又道:“既然人齊了,那便進來說話吧。”率先往屋中而去。
謝淵咬了咬牙,讓許老太太先行,一眾人都跟了進去。
正房中堂的門緊緊關上,俞媽媽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靠近。門內,謝淵與許老太太一左一右,高居上座,憤怒的有如實質的目光落到下首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