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妹妹,對不住寶丫頭。該是惱恨的,我合該受著。只寶丫頭素日是個好的,萬不能委屈耽誤了她的。”王夫人柔聲細語,緩緩道來,不為旁的,只想照著舊日所說,親自為寶釵說親。
她說得真心,薛姨媽思及往日種種,又想著寶釵如今年歲,到底應允下來。
得了這一句應允,王夫人忙去籌備,不出三五日,倒是細細理出個單子,又思必得一一打探清楚,且要細細瞧過了的,才能作準。由此,她倒將寶玉一事暫且擱下,一徑用心。賈母瞧在眼裡,卻並不理會,只著意寶玉。至如旁人,若有知道的,也皆無言語。
獨有李紈心裡有幾分傷感:蘭兒是嫡親的長孫,且還沒得這一份心。
只她身為小輩,又是孀居,一個字也不合多說,一點心思也不能顯露,不過坐在那裡半晌,就自作罷。偏這會兒她那寡嬸李嬸孃過來說話,倒讓李紈心頭又壓了幾分愁緒:她是個寡婦,偏嬸孃也是寡婦,一重接一重的,連著紋兒綺兒也受人輕慢。不然,那邢岫煙父母是酒糟透了的人,本自寒素人家,怎麼薛姨媽說親,一個字也不提紋兒綺兒,徑自就瞧中了她!
想到此處,李紈心裡便有幾分委屈,又想著李嬸孃入京已久,所念兒女婚事卻一絲兒頭緒也無,猶豫片刻,她終究道:“嬸孃入京的心意,我是深知的。只現今看來,卻是難做。如今倒有一處可說的,不是嬸孃可願意試一試?”
那李嬸孃素日種種,不過是想為兩個女兒求一門好親,偏上京後卻一無所得。現今聽得李紈如此說,她忙道:“我的心思你盡知道的,但凡有旁的好去處,我盡願一試的。”
李紈方道:“紋兒綺兒皆是品貌雙全的,倒是我們時運不濟,偏委屈了她們。旁人又不知根底,只瞧著面上光鮮,方不好說親。現今林妹妹已然出閣,她雖年輕面薄,到底與紋兒綺兒相交許久,深知為人的。且那顧家也是詩書官宦人家,想來同年同窗也是盡有的,若是能有一二個好兒郎,細細算來,豈不正合宜?”
第一百八十五章 聞籌謀顧茜直言意
李嬸孃聽了,也不由點頭,只是她也深知李紈身在賈家,舉動言談皆不自由,便道:“這事兒雖好,只不好說。”李紈便道:“這卻不難,我正想著為蘭兒求個西席或是好書院,如此去信一封,將這兩件事皆提一提。成與不成,皆是有個由頭,便是老太太、太太也不會深究的。”
聽是如此,李嬸孃方才點頭,兩人又自商議了一回,李紈方斟酌著手書一封,使人送到顧家。黛玉得了這一封書信,不由詫異,先問了賈母等人安好,又問那婆子:“大嫂子使你過來,除了這書信,可還有旁話?”
那婆子搖頭道:“大奶奶只說問奶奶姑娘們好,便使我送這書信並那兩匣子點心,道是嚐個鮮兒,並無旁話。”黛玉點一點頭,方將書信拆開細看。
只看了幾行字,黛玉便眉間微蹙,輕輕咦了一聲,卻並不言語,只將書信看罷,方令人取來筆墨紙硯,回了一封信,令那婆子帶回去:“代我問嫂子並蘭兒好。”那婆子答應一聲,便回去了。
黛玉卻有些怔忪。
紫鵑從旁瞧著有些異樣,便笑著將一盞茶端過來,又道:“奶奶,大奶奶素日安省的,今兒怎麼使人過來?”黛玉端起茶盞輕輕啜飲一口,便擱在邊上:“再是安省,也有牽腸掛肚的事。”說著,她瞧著周圍也無旁人,便低聲將事兒道明。
聽說李紈今兒書信過來,是為了堂妹並親子日後前程,紫鵑也不由點頭嘆道:“可不正應了姑娘的話,這樣的事,便是真佛也要動容的,何況大奶奶。只是這兩件事兒都難做呢。兩位李姑娘雖是生得花骨朵兒一般的人物,言語行動也挑不出什麼,只命苦了些,倒叫世人看輕。現大奶奶的叔叔也在京中呢,一時竟也不曾定下。至如蘭哥兒的西席,早年連著寶二爺環三爺一處,現今若單單要為他尋一個,怕是老太太、太太未必喜歡。至於到外頭書院裡頭,越發不能張口。姑娘可得仔細。”
她說得有輕有重,黛玉也聽得明白,又想起自己也曾經歷過鄭家那一回,不由嘆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或有愁苦悲慘也是有的,偏有那麼一起子人,嚼著刑剋八字不放,倒將真人擱在一邊。說來我們這些個遠近親眷姐妹,我與雲妹妹、二姐姐、四妹妹、寶姑娘、琴姑娘,又有哪個是父母雙全的?算來只得大姐姐、三妹妹、邢姑娘,連著一半也無,又有人生四十古來稀之言,可見也算的常情了。偏人人都不肯饒過一張嘴,非得刻薄不饒人。”
紫鵑聽了,卻不言語:這也就是奶奶口裡言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