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教授擎著煙,一手托腮,似乎在思索:“你和我兒子年紀差不多,我就喚你名字吧。”
“恩,好,何伯伯您說。”
殷斐冰雪聰明,一看何教授的開頭便知道他想說的不是尋常的。
夾著煙的手指撫著額頭,眼睛平靜的看著何教授。
“以前沒看?”
“看過,都是我媽陪著來,患者出事後很長一段時間排斥我提到她的腿,更不允許我帶她看醫生。”
殷斐皺眉,似乎當年不悅的記憶還是很深刻。
“以我多年的臨床經驗,癱瘓這麼多年,肌肉卻依舊有彈性,沒有一點萎縮的跡象,只有兩種可能性。”
老頭深深吸了一口煙:”一是照顧患者的人給患者做了大量的肢體運動。這種大量,指的是,四年間,每天幾小時不間斷。另一個就是,患者,不需要看腿,需要看的是——心理醫生。“
何教授說出最後幾個字時,是擰著眉頭。
“其實心裡的病比柔體病更難治療。”
世界瞬間無聲了。一時陷入寂靜。
靜的四年的光景有點窒息,連殷斐一貫平穩的呼吸都似乎消失了。
片刻,他彈彈燒白了半截的菸灰,望著在他面前神態篤定的何教授不言而喻的表情,他輕輕的笑了笑。
“照何伯伯的意思,就是——“
“我不表態,大斐,一切先以明早的全身檢查為依據,怎麼樣?”何教授迅速接過話頭,以一個醫生的職業敏感說道:“明天,我第一個給金小姐做檢查,下午你來。”
“好。”篤定的對何教授點頭。
半眯上眼起身的動作,很慢,像電影鏡頭的慢鏡頭。薄唇勾勒出極其複雜糾結的笑容。
轎車裡,殷斐一直神不守舍的神態,一直臂肘支在開著的車窗上,慢慢的吸菸,眼眸被睫毛低低垂下擋著,好像一直在看一個焦點。
小吳偷眼從車外後視鏡看他的老大,經過一番心理鬥爭後,猶豫地看看車內後視鏡裡的殷斐,又看看車窗外的太陽,終於忍不住說:”殷總,早上,太太說,讓您早上接完婉柔小姐,中午去小饅頭的幼兒園參加父母親子午餐活動。太太說讓我提醒您。“
車後座上的男人,微微點頭,筆挺的白襯衫繃著上身,臉上像是開了空凋,冷著。
長腿交疊,不說話,靜靜的看著窗外,那份由內而外滲出的冷寒和疲憊,讓小吳不敢再說啥。
一時車裡只有輕微的車速聲。
片刻,後座有了清冷的壓抑的聲音:“女人的愛,有時候真是很可怕。”
小吳愣住。緊接著點頭:“嗯嗯。殷總說的是。”
“得不到愛的瘋狂更可怕。”
“嗯嗯。殷總說的是。”小吳繼續點頭。
殷斐身子從車窗上移到座位,乓當靠在後座上,閉眼,手裡將一根完整的煙,揉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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