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大半年不見,包氏笑容燦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成泰,還不叫你姐姐。”
七八歲大的小子自顧玩手裡的草編蚱蜢,頭也不抬地喊道:“二姐。”
殷成泰並不熱情,甚至有些沒禮貌,殷紅豆也不至於跟個孩子計較,她拿了幾文錢,喊了院裡的孩子幫忙跑腿,買些零嘴來,交代完,她便轉身進屋,繼續跟包氏說話。
包氏話很多,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說村裡春種夏忙總不得閒,才有空過來看她,又說擔心來多了侯府主子不喜歡,她想來又不敢來。
殷紅豆並不真是十四歲的丫頭,她一直打量著說話的包氏,婦人面板粗糙泛黃,可五官端正,年輕的時候必是有些姿色,包氏的眼睛若有若無地透著精光,一看就是心思活泛的人。
一想到自己現在還是奴隸身,殷紅豆不免有些防備心,畢竟賤籍非常為人所不恥,即便是窮苦人家,但凡要臉面的,根本不會捨得讓女兒賣身為奴,可見殷家人並不太看重女兒。
殷家人重男輕女毋庸置疑,就看輕視她到什麼程度了。
殷紅豆也不拐彎抹角,她直接就問:“家裡可是有什麼事?”
包氏抱著殷成泰,笑色淡了,一臉為難道:“你哥哥今年都十八了,還沒娶上媳婦,你連著好幾個月都沒往家裡送錢……”
原是為著錢來的,殷紅豆心裡有了底,也難怪原身的存款並不多,衣服飾品也非常少,恐怕賺的一點辛苦錢都用來補孃家了。
按大業法律來說,女子賣身為奴,與生身父母完全沒了關係,這種情況下原身還肯補貼孃家,這已經不是報答,而是在施恩。
就是不知道殷家人有幾分感恩之心。
殷紅豆決定試探一番,她一臉為難道:“可是……我也沒錢。”
包氏皺眉問:“你怎麼會沒錢?你在這兒吃住都有人管,怎麼會沒錢?”
殷紅豆委屈道:“前兒病了一場,攢的一點錢都花光了,還欠了不少,您手上若是有閒錢,不如……”
包氏登時黑了臉,聲音尖銳道:“我哪裡有錢!家裡什麼情況你難道不清楚?你哥哥每一季讀書便要不少銀子。成泰也大了,請了先生啟蒙,立刻也要送去私塾裡讀書,家裡正是缺錢的時候,你怎麼能問我們要錢。當初娘費盡心思把你送進侯府享福,你現在開始享福就想糊弄我們?”
市井婦人大嗓門,瞪著眼很是潑辣,凶神惡煞有幾分嚇人。
殷紅豆顧及這是管事媽媽的家中,儘量好脾氣道:“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你們沒有錢,難道我還能搶麼?”
包氏臉色緩和了些許,坐凳子上的屁股挪了挪,道:“我聽說,府裡有貴人想抬你做妾,是不是?”
心裡“咯噔”一聲,殷紅豆問她:“誰說的?”
包氏不耐煩地揮手,道:“你甭管誰說的,左右你籤的也是死契,這輩子也別想出府了,做個丫鬟有什麼前途,不如做了侯府的奶奶,你兄弟還能託你的福,考個秀才舉人,謀個官職當一當,你這輩子就替殷家積福了。”
一聽到這兒,殷紅豆心都涼了半截,看來想透過殷家贖身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原身恐怕也在殷家吃了不少苦頭,她冷著臉道:“我便是死契,也不可能給人做妾。做奴婢我只是賤籍,做妾我就是個玩物,生了孩子也不會有好下場。虎毒不食子,你做的出來賣女求榮這種事,我可不敢不要臉皮!”
包氏瞪著眼,正要指責殷紅豆,簾子外跑進來一個小子,把山楂片遞到殷紅豆手裡,他舔著嘴角,想吃又不敢自己拿。
殷紅豆把山楂片一分為二,想給一半跑腿的孩子,另一半給殷成泰。
哪曉得殷成泰一把抓過去,扯著嗓子道:“不準給!都是我的!”
真是什麼的母親教出什麼樣的孩子,殷紅豆奪回山楂片,全部塞到跑腿的孩子手裡,隨後冷著臉對包氏道:“你以後別來了,我再不會見你們。我既然賣給了侯府,就是侯府的人,想必你賣我的時候,就該清楚這一點。若你敢鬧,我便直接跟侯府的護院說我不認得你,倒時候趕走你是小事,打壞了你,可沒人給你伸冤,你也沒銀子治!”
“你!”包氏氣得滿臉通紅,指著殷紅豆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跟娘說話!”
殷紅豆拋下一個冷眼道:“我病死過一次了,痊癒之後想通了,有的人不配為人母。大業律法都說我跟你沒關係了,你若不服便去告官。話就到此為止,我走了。”
說走就走,殷紅豆沒有一點點留念,只留了一個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