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顧城風白緞綢衣,纖塵不染。烏黑長髮夾著耳鬢幾縷白髮以緞帶束住,餘下絲縷垂散肩後。整個人靠在枕上,雖消瘦憔悴,但極好的五官依然讓他宛若一具精緻易碎的白雪玉雕。
他看著她,眉目間纏繞著絲絲回憶,“第一次看到你邊罵邊對付蒼月排名第三的殺手時,我在想,世間怎麼會有這般機智聰明的孩子,明明氣力不是很大,內力也遜人一截,可還是打贏了…。你受了重傷,腹下流了很多血,我抱著你返回燕京城,感到你真瘦,哪裡有半絲男娃的樣子,後來幫你包紮傷口,方知道,原來你是女兒身,可我知道,你想藏著這個秘密,所以,我一直當做我不知道……咳咳咳…。”
“你別說話,你休息會,休息會!”賀錦年心如刀絞,急忙輕輕順著他的胸口,明知這麼做什麼意義也沒有,可她還是很認真的一下一下地撫著他,聲音剋制著驚惶,“城風,別說話好麼,你要是累,就好好睡,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我不會離開了,永遠不會,你把身體養好,也答應我,永遠別離開我,永遠不要不見我!”
他握住她胸口的小手,她的手柔軟溫暖,帶著生命力似的溫暖著他冰冷瑟骨的掌心,“錦兒,聽我說,如今蒼月和大魏交戰,我走得倉促,雖然你隨我四年,已懂得如何治理江山,但你畢竟姓賀,僅憑聲望不足以統領這蒼月天下,所以,我把江山交給顧容月,但他畢竟年幼,易被權臣所控……”
“城風,你別說這些話,我不想聽……”她猛地掩住耳朵,明知道這不過是掩耳盜鈴,改變不了既成的事實,可她真地無法從他嘴裡聽他吐出遺囑。她亦知,為何顧城風會在短短不到一月間身體又破敗至此,恐怕他的難捨會在她之上
顧城風胸口悶得幾乎炸開,但他的動作依然溫柔,輕撫著她的長髮,一下又一下,指間輕輕勾著她的髮尾,卷著繞著,若他的生命能和她的生命從此這樣緊緊纏繞著,他寧願這一刻永遠停駐,既使以他如今的破敗之身,只要她能安在他的懷中,他也願!
可他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個奢望!
顧城風稍稍平復胸口的悶氣,低嘆,“錦兒,我所剩時辰不多,你乖乖地聽我說。與大魏交戰有百里殺坐鎮,大魏絕不可能越界半分,戰場只會開闢在大魏國土之內。這一場戰爭,既便是輸,蒼月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何況,我在四年前也做了一些安排……”顧城風頓了頓,待氣息緩些後,道:“如今剛打下通州,兩軍交戰輸贏未知,若能兵臨汴城,大魏的清王秦邵棟和傅王叔秦河那我已經有所安排。現在,我要提點你的是蒼月的內政,權臣中,最不易控制的是肖家的人,肖妥塵有金鈴在身邊,不會亂!但肖龍華之長子肖宴臣畢竟在大魏封候,我在,還能壓制得住肖龍華,我若不在,你要提醒顧容月,第一防的就是肖家。”
“不是有葉明飛……”賀錦年象孩子般撇了一下嘴,有葉明飛在,肖龍華肯定不敢輕舉妄動。
“葉明飛是留給你,不是留給顧容月。”顧城風打斷她的話,點了一下她哭得紅紅的鼻尖,“我……去後,葉明飛會離開消失一段時間。”
“你不要說不吉利的話,你會好的,你把雲淚調回來好不好……”她不停地抽咽著,淚涕齊流,嘴裡象是跟自已置氣般嗚咽個不停,顧城風的脆弱讓她的反應變得遲鈍。
“我的傻錦兒呀……”賀錦年的模樣卻取悅了他,顧城風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從枕下抽出了一塊帕子,輕輕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跡,又擰了一下她的鼻涕,也許是那一雙桃花眸太溫柔太迷人,也許是帝王寢殿的芳香太醉人,這一刻,倆從都忘了這是一場生離死別,他的指腹流連在她的眉間,低喃,“顧容月身上並沒有流著顧氏的血,我怎麼能江山留給一個外人?”
“顧容月不是顧奕琛的血脈?”賀錦年微微一驚,四年前,東閣明明親口告訴她,先祖皇上將剛出生的死嬰交給了他,他動用了術法,將這個孩子復活後,把他放在結界之中。
顧城風扔了手中的帕子,又從枕下抽出一條,拭了手後,方緩緩道:“姚迭衣當年誕下的是公主,顧奕琛賜名為顧靈瞳,並賜尊號為廣平公主,顧奕琛當年已經知道東閣身上不具備姚族血脈,修習上古遺族札記後,反而有很可能被石碑所控,所以,故意設計讓東閣施法,使他因施禁術而在三年內法力盡失,以防止石碑在無法侵入先祖皇帝之肉身後,反利用東閣來監視他。”
“那……公主呢?”賀錦年的心怦怦而跳,她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在大魏行苑的桃林中,她陷入了東閣的法陣,透過那殘留著姚迭衣血跡的枯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