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到此處,他又嘆息一聲:“說起來,姑娘也是受秦某家眷所累,這梅林鎮甚小,我家娘子生產之事,不出半日便在坊間傳遍,外人雖然不知箇中細節,但此次未經穩婆之手,卻是人所皆知的……”
春曉此時卻聽不進這些,只覺又是震驚又是難過,若當真如此,只怕與那李嬸脫不了干係,李嬸她,她竟然……
正在心煩意亂,那位老家僕匆匆走入通傳,說是外面又來了幾個人,口口聲聲要找袁春曉袁姑娘。
見秦少甫眉頭緊鎖,春曉咬了咬牙,毅然說道:“先生不必憂心,春曉這就出去同他們說清楚。”
秦少甫聽了欲上前勸說,卻又顧忌男女之分,不好生硬阻攔,只得一路跟在春曉身後,連聲勸道:“姑娘莫要心急,今次秦某仍出面幫你擋下便是,茲事體大,還需從長計議……”
說話的工夫,春曉已經走到了學館門口,見到來人,頓時愣在當場,思前想後,心中五味雜陳。
來者竟是林彩月的丈夫賀青牧,見到春曉,他的臉上也閃過一絲尷尬,隨即抱拳行禮:“袁姑娘,別來無恙。”
春曉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笑道:“原來是賀家大公子,一別數月,彩月姐姐現下可好麼?”
賀青牧輕咳一聲,訕訕答道:“內子一切都好,袁姑娘,賀某這次來,是為了……”
他欲言又止,看看春曉身後的秦少甫和老家僕,微微低下頭去。
秦少甫會意,卻又放心不下留春曉一人在此,雙方就此僵住,半晌無話。
看出春曉眼中隱隱的敵意與輕蔑,賀青牧退縮了一下,還是咬緊牙關,漲紅著臉說道:“賀某這次來,是想請袁姑娘去趟青山鎮,看看我那即將臨盆的弟妹……”
春曉聽了好生納罕:“青山鎮?既然是您的弟妹,如何不在賀家大宅待產,卻去了那青山鎮呢?”
賀青牧面色更紅,囁嚅著答道:“她,她並非我二弟明媒正娶的夫人……”
春曉恍然大悟,說來說去,原來是賀家二少爺的外室要生孩子了……隨即腦中疑問一個接著一個,如此看來,這賀青牧和他二弟的感情應該不錯,那當日賀二少為何要害自己的親嫂子呢?賀青牧既已知曉自己二弟從前的所作所為,現在為何又肯出面幫他打掩護、討救兵,莫非他有什麼要緊的把柄捏在對方手裡?
想到這裡,春曉不禁暗暗後怕,這賀家充其量只是個小富之家,竟然已經有這麼多重磅內幕,自己那時若是當真嫁入了陳家,還不知會遇到什麼可怕的事……
見她神色變幻不定,賀青牧心裡沒底,略一思忖,向身後的家丁使了個眼色,家丁得令,連忙上前一步,將一個襯著綢緞的托盤送到春曉面前。
望著盤中那兩隻白花花的銀錠,春曉先是一怔,隨即氣得滿面通紅。賀青牧卻似乎並不在意,只是向著春曉再施一禮:“袁姑娘,這裡是十兩紋銀,區區薄禮,不成敬意,若姑娘能助我那弟妹順利誕下麟兒,事後還有重謝。”
春曉怒極反笑,只淡淡說道:“賀家血脈何其金貴,春曉才疏學淺,不敢造次,賀公子請回吧。”
賀青牧聞言一愣:“袁姑娘可是嫌棄賀某備的禮太輕麼?賀某實不相瞞,這個數目,已經足夠請動方圓百里任何一位穩婆和郎中了,何況賀某說過,事後……”
春曉此時不再客氣,將他生生打斷,冷冷說道:“賀公子無需多言,即便你賀家搬來一座金山,小女子也恕難從命。”
賀青牧愣在原地,想了半晌,皺眉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袁姑娘竟當真忍心冷眼旁觀?我聽內子說過,當日在我賀家,姑娘曾經說過,醫者父母心,現下莫非都不作數了麼?”
這幾句話正中春曉心事,林彩月、秦夫人和杏花當日的悽楚無助從眼前一一閃過,還有秦家小公子和杏花家女兒或精靈或嬌憨的可愛容顏……她緊咬櫻唇,忍了又忍,卻仍是抵擋不過,只得微閉雙目,輕聲嘆道:“罷了,我隨你走這一遭便是……”
此時春華聞訊跑來,緊抱住姐姐雙腿不放:“姐姐,你還是帶春華一同去吧,莫要再留下我一人……”
見他眼中淚光閃爍,春曉實在不忍,便向一旁眉頭緊鎖的秦少甫點了點頭,領著弟弟向賀家備好的車馬走去。
一路之上,春曉始終一言不發,春華也不說不動,只是緊緊依偎在姐姐身旁。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緩緩停下,賀青牧殷勤地掀開布簾,春曉這才發覺,他們已然來到了一座頗為清雅的宅院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