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晉安情不自禁地迎上來,就被她安撫地拍了拍手,示意太醫上來診脈。
三個太監被捆得像粽子一般,頭臉貼地被按在地上,耳邊聽得噠噠兩聲,一雙馬蹄底子花盆鞋停在眼前,烏黑素淨的鞋面彷彿凝結怒火。
“聽說,你們是奉了本宮的命?”
那三人早已面如死灰,只一味閉口不言。
繡瑜又說:“本宮入宮這些年,從未見過武藝如此高強的太監,想來你們不是宮裡的人吧?”
旁邊士兵架起一人,往下身一摸,揮手就是兩耳光:“娘娘問話,還不快說?否則就讓你做真太監!”
“咳咳。”胤祥皺眉咳嗽兩聲,“額娘,我帶他們下去拷問。”
繡瑜點頭應許,從宮人手上接了紗布,細細裹在晉安胳膊上:“疼嗎?”
見她渾身縞素,晉安側過頭去,緊緊握住她的手:“這些年……辛苦你了,長姐。”
繡瑜一愣,笑道:“寶劍在戰場上與敵人碰撞,動輒有粉身碎骨的危險,自然是辛苦的。花瓶被人貢在香案上,那就不辛苦。你不必為我憂心。”
“皇上,不,先帝爺這一輩子,算不得圓圓滿滿,但絕對是求仁得仁。接的是一個爛攤子,留下的是國泰民安,帶走的是千古令名。為君如此,夫復何求?這也算是喜喪。”
“我擔心的反倒是你。”繡瑜握著紗布的兩頭鬆鬆打了個結,看著仍舊滲血的傷口,幽幽嘆道:“你剛出生時,阿瑪期望你步步高昇,所以給你起名叫晉,額娘卻非要叫你安兒。如今看來,竟真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當年我託你照顧十四,把你拖到這是非窩裡來,你可曾怨我?”
晉安眼睛一紅,勉強笑道:“一家人不說這個怨字。蓁蓁雖然稚齡離家,可您和十四阿哥都沒有虧待過她。好在這天兒總算該放晴了,咱們和這麼些孩子,都平平安安的。到了這地步,還有什麼比‘平安’二字要緊呢?”
繡瑜展顏一笑。今天其實很冷,穿著羽紗斗篷尚嫌不足,換了棉衣麻巾,就更冷了。像這樣寒冷的天氣,靠外物來取暖是不成的,只有眼前晉安和遠處的胤祥這些人,才能叫她打心眼裡暖出來。
是啊。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片刻,胤祥進來,擰著眉頭說:“這些人都是外面聘來的死士,拿錢做事,旁的一概不知。只有被舅舅打傷的那個太監,他是您派到蓬萊洲的太監昭兒的孿生弟弟,原本一直在園子裡伺候。剛才已經一頭碰死了。八哥這個老狐狸!”
他說著不由咬牙切齒,顯然是深恨胤禩做事不漏馬腳,私帶外人入宮這樣大的事,明知道是他乾的卻抓不住證據。
“這個時候,還講什麼證據?以往咱們就是太講一個理字。你去找乾清宮總管太監魏珠,讓他替我辦件事。”
她這理所當然使喚康熙身邊人的態度,讓胤祥一驚:“什麼事?”
“去告訴宜妃,”繡瑜緩緩勾唇一笑,“先帝臨終前封了她,做皇后。”
此刻清溪書屋已然是一派哭聲震天的場面,宮人們搭著梯子換上藍布燈籠,往門口的桃符上蒙白布。素白的挽花挽綢垂在遊廊上,宮女侍衛跪了一地,皆是垂淚哀慼。
屋子裡正中的擺設家居都被挪開了,取而代之的是碩大的金絲楠木棺。不相干的小阿哥們跪在屋角,只是哭。四個穿著黃馬褂的侍衛,挎刀披甲,鐵塔似的立在龍床邊。腳踏邊馬齊捧著壽衣壽冠,張廷玉遞送東西,獨胤禛一人在床前伺候,其餘年長些的阿哥都跪在堂中。
高下尊卑,一目瞭然。
三阿哥哭得眼腫如包,渾身虛軟。八阿哥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臉龐繃得緊緊的。唯獨十阿哥跳起來衝著張廷玉破口大罵:“都是皇阿瑪的兒子,憑什麼讓他一個人伺候老爺子更衣?張廷玉,你個漢人,奴才,竟敢在我們面前發號施令,你這是仗了誰的勢了你?”
九阿哥抹了一把臉冷笑道:“七日前皇阿瑪最後一日見我們,還在說今年的螃蟹好,等十四弟回來要在暢春園賞花吃蟹。四日之前,還特意召見烏雅大人。昨兒還下諭說,今年天氣涼得晚,早些給大將軍王送過冬的糧草衣裳。如此種種,怎麼會忽然傳位於四阿哥?”
他不知今夜宜妃和八阿哥另有安排,一腔質疑完全是出於對十四的偏袒外加對胤禛人品的懷疑,一顆真心竟有四五分是為了剛去的老父,故而回憶起與康熙相處的點點滴滴也真有那麼幾分感人淚下。一干不明內情的阿哥聽了,臉上當真浮現出幾分疑惑。
三阿哥眼珠子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