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
然而,忘川河畔,女子長身而立,一襲白衣與彼岸花同舞,格外顯眼。
她的銀髮隨風飄蕩,背影十分寂寥。
月下回到忘川河畔時,便看見了那獨立的女子。心頭一股熱流淌過,風吹著紅衣飛舞,飄飛的衣袂蕩過眼角,將他珍藏的那段記憶牽涉。
那一年的月下,尚且是個孩童。身為鬼族的王爺,卻連一個玩伴都沒有。唯有一個人到這忘川河畔,守望這忘川河水,深思它究竟會流到何方。
然而,有一日,他卻在這河畔看見了一個生人。
那是一名女子,那女子身著素白的長裙,一頭墨髮略挽,迎風而舞。月下躲在遠遠的地方看她,心裡是好奇,也是膽怯。畢竟,他在這地府數年,卻是從來沒見過那女子。
觀望許久,那女子都沒有動彈,就像是一尊雕塑。
年少的孩子總是懷揣著一顆好奇的心,於是月下從彼岸花叢中站起身,邁著小短腿,向著那女子走去。
許是他的腳步聲驚擾了她,那白衣的女子側身向他看來。風吹著那素白的面紗,一雙剪水眸淺淡的看向他,一抹憂傷在她的眼裡明滅,久久不逝。
月下的心一顫,腳步生生頓住,望著那雙暴露在外的剪水眸,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是月下,是鬼族的王爺!”那時的他,些許傲嬌,與他的身份十分契合。
那雙美目打量他許久,才幽幽的轉開,再次將目光落在忘川河面上,並不回話。
月下鬆了口氣,小臉漲得通紅,卻還不死心的道:“我說我是月下!”
“我知道了!”女音纖柔,滿帶憂傷。語氣卻是十分平靜,沒有起伏。
面對她的平靜,月下卻顯得十分焦躁,一雙水靈的眸子望著她,小心翼翼的靠近,與之並肩。爾後將兩隻小手負在身後,清了清嗓子,道:“你叫什麼名字?”這才是他的目的,一而再的重申自己的名字,不過是為了換來她的名字罷了。
然而,讓月下失望的是,那女子只是不深不淺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回答。
不過,她願意與他說話了,至少那眉目裡潛藏的憂傷淡了些許。
她說,整個地府,只有這忘川河畔最美。
她說,飲下這忘川水,真的能忘卻前塵往事嗎?
她說的話太多,月下全都記得。只是他不明白,是什麼事情讓她那麼悲傷。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與一個人說那麼多的話,甚至還帶著那女子沿著忘川河畔向下遊走去,帶她見識了這地府最美的景緻。他甚至帶她去了輪迴門,帶她種了彼岸花。甚至將他所有的寂寞向她傾訴……
她說她從外面的世界來,月下便第一次聽說了外面世界的事情。
繁華都城,遼闊森林,飛禽走獸,藍天白雲。她所告知的一切,都讓他憧憬,讓他想要離開這個牢籠,去外面看看。
與她一起的時光如此美好,叫他終身難忘。只是再美的時光都是會流逝的,就像那忘川河水。她是外界的人,總是要離開的。
臨別時,那女子含笑告訴他,她乃是九天之上的上神。隻字片語,僅存在他記憶深處。
九天之上,上神。
清風拂過,月下的紅衣飄蕩,婉轉落下。他的目光變得清澈,從記憶深處抽身,卻又不禁陷入了那不遠處女子的背影之中。
一樣的背影,一樣寂寥,也是一樣的場景。就連身份都是如此的相似,他心裡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幾千年前,他在這忘川河畔遇見的女子,就是魂鳶。
這想法生出,便開始發芽成長,一發不可收拾。月下的心跳律動很快,步子躊躇著邁開,卻是每一步都覺得自己在接近過去,接近真相。
他很忐忑,身體也在顫抖,但是那想法卻在他心裡根深蒂固,催促著他的腳步,催促著他,去尋找答案。
身後傳來猶豫的腳步聲,將魂鳶的神思拉回。她的目光不深不淺的落在河面上,薄唇抿了抿,輕啟,“你說得對,他沒有來地府。”她的聲音十分縹緲,似是輕煙一般,風一吹就要散了。
月下的緊張感消減了一些,思緒微轉,便明白了她口中的“他”是何人。如他所說,蘭逸塵的死,與生死簿不一,他的魂魄不會來地府,依舊飄蕩在天地之間。等到百年之後,生死簿上的時限到了,他也許,才能魂歸地府。
而月下,卻是真真切切的將那生死簿上的名字抹去了。那麼,這地府便再沒有蘭逸塵的容身之處。
腳步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