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沈繼和來秦家,說這事已經上報到京中去了,實在是不好辦,若是要救秦家,免不得要花些銀子打點。秦家主事人一聽鬧到了京城,哪裡還有什麼主意,把家中能拿出的現銀湊了湊卻還是不夠數目,只得了生意尚好的兩間鋪子。
又過了幾日,沈繼和又來了秦家,說是京中管事的官員已經打點了,雖免於死罪,卻免不了抄家流放,讓府裡的人早做準備。秦家主事人慌了手腳,咬牙把房契地契全部拿了出來,只讓沈繼和再幫幫忙,救救闔府老少,沈會長雖然為難,卻終於是不能袖手旁觀,把房契地契收進了自己袖裡。
又過了月餘,秦家這禍事才算是塵埃落定了,渾身傷病,奄奄一息的秦老爺才被放了出來,此時的秦家已是窮途末路,要錢沒錢,要生意沒生意,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一家二十幾口擠在一個破落的小院子裡。
而秦老爺經這一個多月的牢獄生活,身子已經毀了,人瘦得皮包骨頭,發燒說胡話,秦家卻再沒銀子請大夫,最後還是魏老太爺讓魏興送了銀錢過去接濟,但終歸是回天乏術,秦老爺出獄兩個月便死了,生前富貴,死後卻蕭條。
而秦鈺成,自然也從啟香堂退了學。
雲州府的知州大老爺姓胡,名嵐,胡嵐胡嵐,叫得快了便叫成“胡來”,相熟的官員這麼叫他,雲州府內卻沒人敢喊這個諢號。
年近半百的胡知州正坐在太師椅上,手指合著堂姬女的小曲兒,好不逍遙自在。他的旁邊坐著個寬額方臉,濃眉虎目的中年人,中年人也看著堂中的女子,面上略有得色。
“沈老弟,秦家這事兒多虧你的妙計啊,不然哪裡能這麼容易得了秦太爺的家產。”胡嵐閉上眼睛搖頭晃腦,也不忌諱堂中的人,悠悠讚道。
沈繼和摩挲著手裡的墨玉金蟬,也不推脫,只道:“秦家以後雖然再無翻身的可能,但留他們在雲州府總歸是個隱患。”
胡嵐猛然睜開眼睛,直直看向沈繼和,左手成掌,在脖子比劃了一下,似是詢問。
沈繼和卻笑著搖搖頭,目光移向窗外不畏寒冷的臘梅,道:“奪了秦家的家產,還要讓秦家斷子絕孫,這樣缺德的事沈某是做不出來的,只是要麻煩知州大人找幾個街頭地痞,每日去秦家尋些麻煩,他們吃些苦頭,這雲州府便待不住了。”
第28章 顧小大夫看病記
雲州府的日子平和而安寧,冬吃肥鴨,春吃筍,夏吃冰碗,秋泡溫泉,一眨眼就是三年。
今年冬兒,雲州府破天荒地下了幾場大雪,雲州府百姓往年哪裡見過這般景象,都歡喜的出門觀雪,只是雪後天寒,許多穿少了的百姓便害了傷寒,一時雲州府的醫館“病客”盈門,若忽略病患們期期艾艾的呻|吟聲,倒也覺得這景象頗為熱鬧。
一條並不寬敞的小巷兩側,站滿了前來看病的百姓,隊伍的盡頭是個破破爛爛的兩開木門,門框上吊著個匾額,只寫了兩個字:醫館。
雲州府夏季雨水多,也不知是過了幾個冬夏,這匾額竟被腐蝕得黑一塊綠一塊,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匾額上面還掛著兩朵已經風乾的蘑菇……想來是夏日長出,主人也不曾管的緣故。
雖這院子有些破敗,位置又十分不起眼,裡面住的卻是鼎鼎有名的戚寒水先生,他不僅是外傷的行家,治內病也是手到病除,且診金不貴,吃他一副藥便有療效。
豆腐坊的王二孃身材微胖,平日鮮少生病,卻因這幾場雪,也害了風寒,本想喝點薑湯扛過去,奈何這風寒越來越重,只得咬牙拿出些銀錢瞧病。她雙手抄在棉襖袖裡,縮著脖子,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不時打個噴嚏,只覺得這隊伍實在挪動得太慢。
好容易終於挪到了院門口,往裡一瞧,卻唬了一跳。只見院兒裡搭了個臨時的棚子,棚子裡生著幾個炭火盆,炭火盆邊又圍了幾條長凳,凳上串葫蘆一般坐滿了人。棚子中央放了個方桌,一個麵皮白淨的少年正坐在桌後為一個人把脈問詢。
“我的奶奶!這戚先生是吃了什麼延年益壽的仙丹,這個年紀還生得這般細嫩。”王二孃不禁驚歎。
這話全落進了站在她前面的劉三爹耳中,他斜眼瞅了王二孃一眼,帶著股自恃,道:“那哪裡是戚先生,那是戚先生的徒弟,顧小大夫。”
王二孃落了面子,嘴上卻道:“這麼小的人兒能瞧什麼病,怪不得這兒看病便宜,原是弄了個娃娃隨意糊弄的。”
劉三爹白了王二孃一眼:“顧小大夫的醫術好著呢,他看完開過方子,戚先生還要再看過,那開的方子少有改動的,倒是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