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的艱辛難以想象,高句麗又是一塊極難啃的骨頭,若無一位雄才大略,震懾四方的君主,沒有穩定的朝堂做後方,只會白白賠上無盡的人力、財力和物力,甚至掏空國家的底子,讓強國奄奄一息。
高盈愣了一下,才想起的確是自己挑起的話題,只是她不知不覺間被秦琬帶動,完全忘記了這件事。聽秦琬提起,她忙道:“哦,對,蘇將軍不同意繼續對高句麗動兵,被諸多武將排擠,聖人便將他調回長安。過了兩年,交趾國丈殺了國王,自立為帝,妄圖繼續向我朝稱臣納貢,以掩蓋他竊國的事實。聖人不容這等事情發生,便命祁國公為主帥,蘇將軍為副帥,遠征交趾。誰料大軍剛至,就有許多人水土不服,感染瘴氣,相繼死去,就連祁國公也……為穩定局勢,蘇將軍連斬十三將領,樹立威信,好容易才遏住局勢,率大軍一舉擒獲交趾偽帝。”
說到這裡,高盈嘆了一聲,無奈道:“在這件事上,懷獻太子與魏王的政見不一,蘇將軍立下大功,得勝回朝,彈劾的奏摺卻堆滿了聖人的案几。”
懷獻太子,正是聖人第九子,穆皇后獨生子的諡號。
高句麗難打,誰都知道,可被勝利衝昏了頭腦的武將們為了多撈點戰功,升官發財,是不會考慮這些的,只會覺得蘇銳阻了他們的路;連殺十三名將領,樹立威信,力挽狂瀾,實屬當時最正確的判斷,只可惜這些武將,多半來自北衙軍,與南府十六衛本就不是一個路數,兩看相厭,再來這麼一出……
蘇銳是魏王的大舅哥,他若出事,魏王也會大受打擊,於情於理,魏王都該力挺大舅哥到底。懷獻太子行監國之責,自然希望在他監國的時候,國家不出事,等他登基再大展拳腳。若現在將不安定的國家都平完了,他還有什麼施展武功的餘地?這一戰,蘇銳勝,那便是打了太子的臉;蘇銳敗,則會影響他本人的前程——蘇家雖是扶風蘇氏的旁支,先祖卻隨了太祖打天下,兩支除了祭祀無甚往來,他又沒什麼叔伯兄弟。就連魏王,身份尷尬,也不好幫蘇銳太多。
想到這,秦琬笑了笑,說:“聖人賢明,自不會怪罪蘇將軍。”“這是自然,否則蘇將軍怎麼成了曲成郡公呢?”高盈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當時,聖人想設安南都護府一職,以震懾蜀地,劍指交趾。為安南大都護的職位,多少武將眼神都不對了,偏偏這時候,鄂國公告老,並求了聖人恩典,為他的嫡長孫尚主。”
第八十三章 漢室宗親
安西、安北兩大都護,兼著北府將軍的銜,領著數十萬大軍,雄踞一方,既有實權,又有榮耀,無疑是武將們一生奮鬥的目標。
不僅如此,西、北二地還多戰事,戍邊將領個個戰功赫赫,一場一場的勝仗打下來,功勞累計,主帥無不酬以國公爵位。到了後來,竟形成習慣,非國公不能做安西、安北大都護。武成郡公出身後族,又有個做鄭國公的長兄,聖人這才壓著他的爵位,讓他鎮守西域,卻沒封他做國公。饒是如此,為補償武成郡公,聖人也在封號上下了一番功夫——以武聖武成王的封號,為之冊封!
鄂國公告老,安北大都護的位置就要空出來,聖人又新設安南都護府,不僅如此,武成郡公也病體纏綿,瞧著不大好的模樣……政壇暗流湧動,文官心思各異,武將也不甘示弱,為了封疆大吏的位置,暗中站隊又何妨?若是做到了這個位置,本錢足了,籌碼也多了;若是坐不到這個位置,什麼保證許諾都是空,憑什麼對你從一而終?
短短一瞬間,秦琬心中已劃過無數個念頭,面上卻流露一絲惋惜,嘆道:“可憐鄂國公一世英雄,卻逃脫不出後繼無人的結局。”若非後輩無用,鄂國公怎會舍了臉面,致仕的時候提出為嫡長孫尚公主?無非是子孫不爭氣,家族的富貴不能綿延事小,悉數在政治鬥爭中摺進去才滅頂之災!
秦琬一點就透,舉一反三,高盈極喜歡與她說話,聞言就點了點頭,十分贊同地說:“可不是麼?不過,等閒姑娘也當不了鄂國公府的家。”說到這裡,高盈略紅了紅臉,有些不好意思,想到秦琬馬上就得見到那些人,需要了解京中的事情,以免得罪人,她也顧不上心中浮起的一絲羞意,輕聲說,“如今的鄂國公談不上昏庸,打仗也頗有本事,無奈髮妻早喪,娶了個嬌媚的填房,生的兒子頗會讀書,便看嫡長子有些不順眼。”
大夏對填房及其兒女十分嚴苛,填房之子襲爵與過繼旁系嫡子襲爵等同,一旦落實,爵位立刻降三等,從國公直接變成侯。饒是如此,做個侯爺也比當個白丁,什麼都靠自己去掙好吧?鄂國世子夫人視繼子如眼中釘,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