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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一節,聖人忽然思索起來。
他之前一廂情願,只盼長子和心中屬意的繼承人兩全其美,心道代王是長兄,是姻親,是宗正,魏王登基之後,怎麼說也得退讓幾分。可他怎麼就忘了,代王沒有嫡子呢?
按照大夏律令,沒有嫡子,爵位必削。即便惦記著兄弟的香火情,在代王的庶子已經封了縣公的情況下,也算不得什麼,頂多將秦放的爵位再晉一晉,權做安撫。
這是聖人之前設想的情景,時至今日,他忽然想起,還有另一種可能。
過繼皇子。
兄長沒有嫡出的兒子,爵位要被削,做弟弟的將兒子過繼給兄長,瞧瞧,多給面子?但這是代王想要的麼?肯定不是!庶出的兒子為了爵位,為了榮華富貴,只會巴結奉承代王,皇子王孫呢?代王和過繼來的皇子有了衝突,底下人會幫誰?恪兒受了一輩子委屈,難不成臨到老了,還要受小輩的委屈?
若是魏王將自己的兒子過繼給代王,聖人所設想的一切兄友弟恭,照拂長子,十有八九*成了空談,偏偏這種可能性……聖人對魏王的性子也有幾分瞭解,掌控欲很強,心胸也算不上寬大,代王對魏王雖說不錯,到底沒那麼圓滑,秦琬也放不下高傲,有時候不知不覺就膈應到了別人。
這個別人若是代王、梁王、齊王甚至太子,聖人都不擔心,可魏王、魯王等人嘛!聖人就得提高警惕了。
再說了,過繼皇子,聽上去風光,實際上也沒了爭奪那把椅子的指望。真要是喜歡的兒子,誰會過繼出去?同樣,生母若是位份高或者得盛寵,十有八九*也不會放棄搏一搏的可能。只有那些生母位卑,或身份有瑕疵的,要不就是本身不討人喜歡的皇子才會被過繼出去。
他的長子,他一心一意要補償的兒子,難道後半生只能靠魏王不喜歡的庶子來奉養麼?
想到秦琬說的“非但你的曾外祖父、外祖父、祖父都是極了不起的人,你的父親也有功於國,豈不光鮮?”,聖人的心沉了下去。
光鮮,的確光鮮,可若是蘇彧真辦成了這件差事,蘇家的兒女又已長成,若是魏王登基,外戚勢力不可謂不大。魏王母族卑微,無甚依靠,穆家與之貌合神離,勳貴們因為鍾婕妤的孃家是穆家的家生子之故,多半對其避如蛇蠍。臣屬會效忠他,也未必敢得罪太子,尤其是名分早定,母族勢力又極為驚人,還佔著名分,不能輕易撼動的太子……聖人讓秦琬和蘇彧聯姻,為得是穩住魏王的地位,保住代王的性命,可若是這份好意,最後卻成了長子的催命符呢?
聖人老了。
縱然精神依舊矍鑠,思路仍然敏銳,眼光一如往昔的銳利,但他還是失去了年輕時候那股不惜一切也要達成目的衝勁。
大概是由於深愛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有些還是他親手葬送的緣故,聖人比從前軟弱了很多,他開始貪戀起溫情,對很多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有些一廂情願,只願意往好的方向想。但這份軟弱,只是暫時的。
龍,即便困於淺灘,即便垂垂老矣,也依舊是龍,不是蟲!
想明白這一層因果,再想秦琬的話,聖人完全不覺得秦琬在說什麼天真的孩子話。他明白,秦琬就是那樣想的——這普天之下,除了她以外,還有誰會真正對代王夫婦好呢?
旁人對代王好,都是想從代王身上得到什麼,代王並非無可替代。只有秦琬,也唯有秦琬,與代王共患難,是代王抱在膝上,親自教養長大的,也是代王妃唯一的女兒。以代王夫婦對她的寵愛,只要她開口,整個代王府的家產都是她的,根本談不上圖什麼。倘若她都不對代王夫婦好,又能指望誰呢?
可是,難啊!
聖人洞悉世事,自然明白在世人眼裡,對母親的孝順始終要排到對父親的孝順後頭。父母若是起了什麼爭執,孩子多半是幫著父親的,除非威脅到了他們的切身利益,比如說父親要休妻什麼的,他們才會偏向母親。
越是富貴人家,這一點就體現得越明顯,平民百姓可不講究什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男女都是勞動力。城裡婦女要幫忙看攤子,做活計,鄉下婦女更要下田種地。夫妻倆都分擔了家庭的生計,有些女人賺得錢還比男人多,在家自然底氣十足,敢和夫君叫板甚至打起來。只有在富貴人家裡,一草一紙都是用別人的,才不得不仰人鼻息,哪怕帶足了嫁妝,也要留給兒女,不可能一分不剩地花個乾淨。更不要說多少人為了攀附權貴,昧了良心顛倒黑白,讓女子的處境更加不利。
恪兒、魏王、裹兒、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