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為了區分,也不會弄個“氏”出來。真正按世家的“家譜”來,倒有大半世家要歸到“同姓為婚”這一類,更不要說世家……堂兄妹甚至侄女叔父之類的醜聞,也是很多的。
世家雖糟粕多,聰明人也多,聰明人又免不得多想——這封奏摺是誰授意的?對方是不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明面上打擊衛拓,實際上針對整個世家?畢竟,廖家根基太淺,只要當權者露出了庇護的意思,衛拓在這件事上是很容易脫身的,說廖家是誣告,譜系不在這一支即可,但世家不同啊!根基深厚一點的世家,幾百年的祖宗都清楚地記載著,萬一真要查出來點什麼,又開了以此來懲戒的先例……世家為了保持所謂的“血統純正”,一度連輩分都顧不上,只要是出身世家的人,差著輩分也能聯姻。面上光鮮,內裡麼,骯髒得很。真拿這個理由去清算,別說面子了,裡子都能被扒得一乾二淨。
百足之蟲尚死而不僵,何況勢力還沒完全沒落的世家呢?發動勢力去查,七拐八拐,終於查到了秦敬身上。
秦敬和衛拓的“仇恨”,大家是知道的,但這件事實在是有點……故這些人竟沒一個以為秦敬是要打擊報復的,至少不是主要目的,頂多是捎帶。哪怕是徐密這樣老成持重的人都想,秦敬這是悔改了吧?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想方設法要討好聖人和太子。
對一個男人,尤其是身份地位足夠的男人來說,有什麼討好的方式,比得上“表明立場”重要呢?
大夏曆代帝王對世家的政策,眾人心知肚明,秦敬對世家下手,的確是表忠心的一種方式。
不得不說,這條路子選得是很好,問題是,你這做法實在是……大夏三代帝王,哪怕再鐵血嚴明,在這件事情上也不敢大包大攬,講究得是春風化雨,於無聲處細微的變革。哪有你這樣一鏟子下去,就要將人家連根拔起的?
世家為何動不得?手上的兵權,世人的崇敬倒在其次,何況這些年也沒不剩什麼兵權了,隱戶雖有,也不敢像前朝一樣明目張膽,可他們對文化的壟斷才是最要命的。哪怕是寒門學子,拜的恩師是誰呢?兜兜轉轉,總擺不脫和世家若有若無的一絲關係。大夏立朝雖有七八十載了,放眼望去,朝中官員仍有大半出身世家。即便本朝開科取士,因此得官的舉子,仍有許多出身世家。
這樣龐大的一張利益網,哪怕是九五至尊也不敢輕易動搖,反倒要半壓半攏,半打半用,何況區區皇孫呢?
秦敬是個男人,還是秦恪現存的長子,身份上是貴重了,旁人的心思也就多了,不會拿簡單的宅鬥來看問題,總會想得更深遠些——秦敬身邊到底聚集著那麼多人,總有一二能迂迴曲折,說到秦敬心裡,讓他聽從的聰明人。而且這些聰明人吧,還有很多是寒門出身,對世家帶著天然的嫉妒和憤恨。
先前大喇喇對衛拓提親,大抵是自矜身份多些,當了這麼久的白身,驟然富貴,驕狂一些也是正常的,如今……怕是被當頭一棒招呼清楚了,打算攏權?也對,若他真正有權了,哪怕只是被聖人和太子多看兩眼,到底年紀擺在這裡,兄弟又無幾個有出息的。到那時候,衛拓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世家出身的官員們自以為想明白了秦敬的心路歷程,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溫水煮青蛙雖然讓人難受,總比實打實與皇帝對上好吧?大夏接連三代都沒出昏聵的帝王,如今正是歌舞昇平,百姓富足的時候,想在這種時候和皇帝對著幹,難度絕對比朝廷四面楚歌的時候要大得多。莫說成與不成,光是做這麼一場,世家指不定就要元氣大傷。
滿朝文武都盯著聖人,想知道聖人是怎麼斷的,聖人倒也直接,喊了秦敬來,問他:“你可有憑據?”
秦敬早有準備,便道:“廖氏的族譜擺在那裡,雖有諸多疑點,但戰火襲來,人丁遷徙。未必做得準,卻有幾分可靠,再說了……也可以卜。”
遇事不決,求問蒼天鬼神,這是先秦就流傳下來的習俗,甚至連產婦生孩子的時候都得卜卦,問一問哪裡生產才吉利。如今雖沒那麼看重了,但遇到大事,例如建國、改元、出征之類的,就連帝王都會卜一卜卦,以求安心。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人心向背
聽見兒子這麼說,秦恪不住皺眉。
他原先是無甚信仰的,後來潛移默化,對道教頗有好感,尤其是裴熙與孫道長弄出來的靈寶派,諸天神仙香火功德之類的說辭,讓他漸漸信服。待到出了孫道長“巫蠱”的事情,又令他惶惶不可終日,那些日子過得委實有些糟心。雖說確定此事乃是魏王指使,孫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