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主的實力。
這等大勢,無論是大夏還是高句麗,心中都明鏡似的。這些年來,大夏一面拉攏鮮卑後裔,一面大軍坐鎮,便是為了阻止高句麗的擴張步伐。現如今,已經到了一個極好的時機,只見馮歡上前一步,沉聲道:“如今的高句麗,正面臨難得一見的亂局。”
他在高句麗多年,論對高句麗的瞭解,自然無人勝得過他。只聽他侃侃而談,縱在諸位重臣面前,也無絲毫謙卑、退縮之態:“麗王年過半百,年少時自恃勇武,不珍惜身體,如今重病沉痾,無力控制朝政。高句麗的世家之中,有一支姓李,累世顯貴,勢力極大。如今高句麗十萬兵馬的掌控者,正是李氏的家主,素有高句麗軍神之稱的李載梁。”
“麗王對李載梁忌憚有加,一力打壓,身為李載梁胞妹的王后無所出,反倒是另一派樸妃所出的三王子很得麗王寵愛,一直被當做繼承人培養,李氏和樸氏也在朝堂爭鬥不休。倘若此時出兵,李氏有撲氏拖後腿,怕是不能發揮十成的力氣。若是再過幾年,麗王殯天,李氏的實力便難以控制了。”
高句麗深受中原文化影響,對長幼、嫡庶、三綱五常看得很重,就連從母法也學了個十成十。一旦麗王殯天,李氏便是王太后,佔據多少優勢,自不必說。到那時,李家想要調兵對抗高句麗,才真是麻煩透頂。雖說古往今來就不缺為了自身皇位,不管國家子民,把良將賣給敵人的混賬。但李家權勢太大,大家也不能寄希望於這種陰謀上面不是?秦琬明吧,馮歡在高句麗,雖然李載梁的嫡長子李成道很看重他,連堂妹都嫁給他了。但對馮歡來說,這種“看重”甚至比輕蔑還侮辱人,因為在馮歡心裡,他本來就比這些蠻夷尊貴很多,不需要你們紆尊降貴地看得起我,何況外人還都說他是佔了大便宜,實際上不配,就連他的妻子也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十分蔑視。所以啊,他對李家,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激,反而痛恨非常,說是十成十的主戰派也不為過。
第四百二十章 攜風傾雨
馮歡的心思,知曉他遭遇的人都能猜個七七八八,雖有些嫌棄他假公濟私,李家救他反招來這麼大一個仇人,卻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對——高句麗如今的情狀,確實很適合動手,萬一李家徹底把持住了朝政,焉知他們不想改朝換代?既是如此,“軍功”便是最大的屏障,也唯有在國難當頭的時候,人們才不會管誰掌權,只要能將外敵趕出去,就是家國的功臣。
以大夏的國力,支援東北、西北兩面開戰雖能做到,對航運卻是極大的考驗。尤其是西北戰線,東南運路的艱難令朝廷不得不驅使極多的徭役保持糧道的暢通。一旦拖上個一兩年,很可能因為補給跟不上,從而功虧一簣。民間的風評更不消說,不管打仗還是徭役都不是好差事,多徵一兩月尚且能避則避,何況是好幾年呢?民怨不沸騰才是怪事。
西北的突厥雖說光阿史那一姓就分裂成了幾十個部落,彼此之間征伐不休,卻沒有哪個明眼人會天真地認為這種這種局面能長久地保持下去。如果能趁著草原上沒有任何一個部落樹立起絕對優勢的時候對高句麗開戰,就能避免雙線作戰的風險,相對而言,勝算也能高一些。
徐密見秦琬躊躇滿志,掂量一番如今的局勢,覺得情況雖好,也沒有到摧枯拉朽的程度。若是再等幾年,不管是江南運河的開通,還是東南運路恢復通暢,戰前的準備也更為充足,更加有利。哪怕是姜略,初來乍到,也未必熟悉東北的情況。故他沉吟片刻,還是唱了反調:“既是如此,咱們也不好大軍壓境。高句麗的政局雖亂,若見大夏大軍壓境,恐大夏威勢,怕又是另一重情狀了。”
他說得也極有道理,如今高句麗自詡國泰民安,不管是朝臣、士子還是兵將,都將心思放在了皇位傳承這等大勢上。李氏雖勢大,到底沒有一個身負李氏血統的皇子,縱然佔據正統,許多頗有勢力的家族怕李氏有竊國之心,屆時自己也成了亂臣賊子,未必就會依附他們。更何況李氏兵權赫赫,閔氏想要對付李氏,自然有求於大夏。即便閔氏不與大夏合作,只要他們對外散佈言論,說李氏為了攫取更大的權力,不斷髮動戰爭,李氏定然一個頭兩個大。畢竟這世上,喜歡安逸,不喜歡打仗的人還是佔了大多數。
對大夏來說,高句麗這個強敵自然是越腐朽,越混亂,內耗得越厲害越好,若是這兩家能鬥個十年八年的,節省大夏多少兵力?這時候發兵攻打高句麗,未必就是好時機了——亡國滅種的災難就在眼前,主戰派的勢力定然高漲,一旦將主和派壓服,豈不是大夏幫他們先把朝堂給弄平穩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