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堂的門口,宋越正沒什麼表情地等著,目光看著平緩,卻緊隨著自己的學生。
徐斯臨皺了皺眉頭。
今日雖無宋越的課,可他們馬上就要上書法課了,宋老師這是要將沈青辰帶到哪裡去?他任他們的老師時間也不久,可看沈青辰的眼神中分明又有種說不上來的熟稔,這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清風從窗縫吹進了課堂,攜著一點點槐花的香氣,翻動了那本孤零零躺在書案上的《菜根譚》。陽光依舊斜斜地照著,遺落下斑駁光影,只是案頭已空。
徐斯臨睨了一眼被人捨棄的書冊,半晌才將它抓起來,冷漠地起身離開青辰的桌子。
羅元浩自被搶走書以後,就一直呆呆地看著徐斯臨對沈青辰的一舉一動,靠近、低語、凝視、觸碰……不是調侃,不是戲弄,不是欺負,跟以往的都不一樣,竟是低下頭的溫言請教!
雖是腦中的弦比較長,但羅元浩也不是笨蛋,那氛圍,分明有一點點微妙……自己的那本書,好像有點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的意思?
感覺自己看出了奧妙玄機的羅元浩一個激靈,立刻就堆了滿臉笑湊上去邀功,“徐兄,此書還不錯吧?只送給徐兄,望你笑納……”
哪知話音剛落,一冊書就劈頭蓋臉地朝自己砸來,緊接著是低沉的一聲,“破書,打你身上來就沾了黴運。”
難得與她進距離相談,竟還被人打斷了。
羅元浩手忙腳亂地接下書,怔忪呆立,很快卻又見徐斯臨沉著俊臉走向自己,一隻長臂伸過來再次掠走了自己的書,還撥了撥起皺的封頁,對著自己冷冷道:“你這腦子,看再多書也無用。”
“……”
羅元浩哪裡知道,雖然他的書很倒黴,但那也是被沈青辰摸過的啊。
宋越見沈青辰出來了,轉過身提步就走,聲音淡淡的,“走吧,去鎮撫司。”
他本想上午就過來了,哪知內閣有會議就耽擱了,一直耽擱到現在。
秋天到了,各地的糧食都快成熟了,也到了國家要徵稅的時候了。國庫的稅銀還沒進呢,負責花錢的幾部堂官就擬好了花錢的計劃,齊齊到內閣要錢來了。
吏部拖欠官員俸祿,總是不能拖過年的,要錢;戶部賑災,迫在眉睫,要錢;兵部要防韃靼打倭寇,一刻也耽擱不了,要錢;工部要修宮殿修水利,天子眼皮底下的事工期更是延不得,也要錢……一個比一個急,一個比一個重要,可是按往年收得的稅銀計算,光供這幾部的花銷加起來就遠超能夠收到的,更別說是其他的了。
於是幾部的堂官就吵起來了,少一分都不願意,從大早晨吵到中午,又從中午吵到下午,首輔徐延坐在一旁半句話不說地裝死,最後只能由宋越出面調解。
走出內閣的時候,他才感覺到胸口的氣順了一些。因想著答應了沈青辰要去討明湘,散會後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打發了幾個還要纏著他的堂官,急忙就往翰林趕。
才到翰林院講堂外,宋越就在門口看到徐斯臨跟沈青辰湊在一起,兩人垂頭低語,青辰在很認真和耐心地說著什麼。他才納悶此前聽說二人不和的傳聞是不是錯的,就見徐斯臨很自然地托起了她的下巴,眼睛幽直地看著她,年輕的臉上一股探究和思索之意,似乎還有一絲……痴意?
於是那句話不由脫口而出,把沈青辰給叫了出來。
沈青辰出了門,見到宋老師先給他行禮,抬起頭時卻見他的背影已離自己兩步遠了,她怔了一下,忙提步追上。
老師怎麼好像……不太想說話。
錦衣衛的官署北鎮撫司在承天門外,千步廊的西邊,毗鄰五軍都督府,與六部和翰林院隔街相望。
師生二人直到上了千步廊,宋越也沒有跟沈青辰說話。承天門的守衛給他行禮,他也沒有什麼反應。
沈青辰默默跟在他身邊走,對於這種無言的氛圍略感到有點不習慣,忍不住側頭看了他一眼。
昨夜忙到那麼晚,他還是一絲倦色也無,黑靴行走在綿延的石板路上,一身緋色官袍寬鬆合度地裹著他的身子,隱隱可見前襟下起伏的胸膛。淡淡的陽光下,他依舊是一副光潤玉顏,透著一股疏離淡漠,冷冽的氣質與火色的官袍有一種強烈的反差,讓他散發著一種不同尋常的吸引力。
他忽而垂目望她,“你看什麼?”
青辰連忙低下頭,小聲道:“沒什麼。”
片刻靜默後,宋越看著學生束起的滿頭青絲,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