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忍不住又瞪了阮玉一眼。
阮玉垂眸斂眉,神色平靜,倒是金玦焱,擱在膝上的手不覺動了動。
劉氏兀自喋喋不休,還邀請孫氏力勸盧氏。
這不是裹亂嗎?盧氏的話他們若是肯聽,還能鬧成今天這個地步?
姜氏見勢不妙,急忙插嘴道:“這事不急,待爹回來……”
盧氏正被吵得頭暈,聞言氣哼哼道:“老爺一大早就出了門,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了!”
金成舉早早出了門,隨同而去的還有金成事、金成業以及玦字輩的三個兒子,難道是昨天的事沒談攏,今天要繼續商議?
阮玉跟金玦焱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的對到一起,又各自飛快調開。
一時之間,屋裡人各自心思,瞬間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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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的路上,天光已經微微的亮了。
二人很安靜,以至於跟在身後的春分、夏至和百順首次沒有感覺到只要兩個主子一碰面就會迸發的滾滾殺氣。
到了院門口,金玦焱抬了頭,但見靛藍的匾額上浮雕著“清風小築”四個大字,似也沒昨日初見時那般不順眼了,而且還彷彿真的感受到一股清風,帶著秋末特有的冷香,令人莫名的心底敞亮。
低頭看看阮玉,只見她微勾著頭,眼底的青暈似是比出來時更重了些。
她應當還是顧念著他的吧?或者說她已身為金家的人,所作所為自是要為金家打算?
他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其實這一路上,他一直是想要謝謝她的,就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而且她一直是他厭惡的人,他也沒法拉下架子開口,而眼下就要“分道揚鑣”,他捏了捏拳,努力平靜語氣,端出個自認為不卑不亢又比較溫和的表情:“累了吧?回屋歇歇,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麼事……”
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拿驚異的眼光看他,就好像在欣賞一個怪物,百順還轉了腦袋,意圖觀察太陽打算從哪出來。
他有些尷尬,頓提高了嗓門,本想說“爺關心四奶奶理所應當,有什麼大驚小怪”,出口卻成了:“讓你歇就歇著,爺說話不好使嗎?”
阮玉看了看他,垂眸,唇角抿一絲笑意:“當然好使,妾身謝四爺關心。”
的確,他是要關心她的,只是她那表情,那語氣,怎麼好像帶著一股子嘲諷?就好像,就好像……難道他像個不折不扣的傻瓜嗎?
這個女人就是討厭,自以為為他解了圍,為二房挽回了顏面就巴望人頂禮膜拜嗎?今兒的事若要追根究底,到底是誰的錯?誰的錯?
可是這個女人已經往院裡走了,難道她不知道男人為天,她永遠得靠邊站嗎?
一時間,怒火熊熊,甩開步子,風似的就從阮玉身邊颳了過去。
阮玉見他袍擺飛揚,暗地裡翻了個白眼,賤人毛病就是多,不定時抽風乃其一大特色。
金玦焱捲到東跨院門口,剛要抬腳,璧兒打裡面走出來,嬌嬌柔柔的福了個禮:“爺,匾額已經送來了。”
金玦焱立即大喜過望:“掛起來,快掛起來!”
兩個小廝扶著梯子,千依則舉著牌匾在門楣上找位置:“這樣行嗎,四爺?”
“往左一點點……往右一點點……高了高了……哎呀,低了低了……”
阮玉幾人經過時他正在大呼小叫,瞥見她們,嗓門更亮了。
阮玉抬眸,但見一塊四尺長兩尺寬的黑色匾額在院門上移動,比她的“清風小築”宏偉了兩圈不止。轉圈皆拿金色滾了,中間三個大字鐵畫銀鉤,烈焰騰騰。
也正應了這氣勢,其名曰為“烈焰居”。
“爺,您這字越來越瀟灑遒勁了,有書聖的風采!”
百順小步上前,狗腿似的給只動嘴吆喝的金玦焱又是捏肩又是揉胳膊,就好像他出了多大力似的。
這字是賤人寫的?
阮玉不由再次抬眸,仔細觀瞧,然後心裡得了個結論……都說字如其人,想也未必。
不過這分張揚與跋扈,倒是體現了個淋漓盡致。
但不知取了這麼個名字,所謂何意?
百順就像能聽懂她的心聲似的,一邊捏吧,一邊討好道:“到時任她吹什麼‘風’,咱這‘火焰’都會越燒越旺。是吧,四爺?”
阮玉腳下一滯。
敢情這“烈焰居”是衝著她的“清風小築”來的,是要取“風助火勢”的彩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