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鼻青臉腫,或者是骨折重傷,被送進醫院,也想過乾脆被沈旬捅一刀子,以命償命好了,可就是沒想過,沈旬會這樣待他如同陌生人。
不恨、不怨,只是不屑,不理會。
這讓他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該怎樣去解開兩個人的心結。或許,那是一個死結,根本沒有解法。
“還不滾出去?你要呆多久?”不知什麼時候,沈旬已經側過身來瞪著他,語氣不善。
謝拾反應過來,端起餐盤遞到他眼皮底下,擠出一絲笑容,問道:“你沒吃早飯吧,我買了白米粥,荷包蛋,豆漿和……”
“你又要幹什麼?”沈旬煩不勝煩,將菸頭摁滅在窗臺上,“趁著我好好說話之前,趕緊帶著你的東西出去,煩死了。”
謝拾神色不變,繼續說完:“還有油條、麵包和酸奶,選擇很多,看你想吃什麼?好像有點冷了……外面有家店,現在還來得及,要不我們一起去?”
沈旬盯著他,非常想敲開眼前這個人的腦袋看看裡頭到底裝了些什麼,怎麼可以自己三番五次地讓他滾,他都能做到若無其事。
無視沈旬的冷意,謝拾繼續道:“我記得你以前喜歡桐城北市的那家豆漿鋪子,什麼時候……”他頓了頓,心一橫,把含在嘴裡的話說了出來:“什麼時候我們可以回去……”
“回去?”沈旬突然神經質地笑了一下。
“回哪兒去?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回了!”沈旬拳頭不自覺握起,又鬆開,他扭過頭,不再看謝拾,從衣櫃裡拿出兩套衣服來,丟進行李箱。
“滾開。”沈旬手腕一翻,行李箱在地上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繞過謝拾,他大步往門口走去。
謝拾一隻手扣住他的肩膀,執拗地說:“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得聽我說完。”
沈旬終於發怒,他大力拍開謝拾的手,將行李箱往旁邊一丟,發出“砰”地一聲響,他回過頭粗暴地扯開衣領,直直地盯著謝拾:“沒什麼好說的,你以為我好欺負嗎?!還是你覺得我可以輕易地把當年的事情忘掉,像你這樣沒心沒肺地活著?”
他拼命想要忘掉那些慘痛的記憶,謝拾卻三番五次在他面前提起!就像一個已經結疤的傷口,重複地被掀開來凌遲著他的神經,更可怕的是,傷口下面,早已潰爛,永遠也好不了了。
可是這些謝拾根本不懂,也是,他怎麼會懂,他怎麼會懂一夜之間失去親人,被唯一的朋友拋棄的慘痛?
謝拾越是裝作不在乎,越是裝作一切都沒發生,越是沒心沒肺,沈旬就越是憤怒,明明,這樣痛苦的不該只是他一個人!
他甚至厭惡謝拾的笑容和平靜,發生了那些事情,他怎麼還可以若無其事地在他面前笑?
他深陷在過去無可自拔,而謝拾這麼輕易地就走了出來,還好好地活著,這實在不公平!
沈旬連連冷笑:“你是不是活得太輕鬆,這麼閒?”
謝拾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意僵住,終於維持不住。
“……對不起。”他再一次說出這三個字,明明知道這樣不會有任何改變,他能說的能做的,卻只有這三個字。
“我說了不要提這三個字!對不起對不起,你他媽只會說這三個字!對不起有什麼用?!啊?!”沈旬怒吼道。
他冷漠的外表終於崩落,露出內在的憤怒與滔天恨意。
謝拾被他吼得手一顫,盤子和碗滾下來,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碎成好幾瓣,白粥濺到他的鞋子上,讓他眼皮跳了兩跳。
沈旬深吸一口氣,踩過碎瓷片,居高臨下地盯著謝拾的頭頂,語氣前所未有的冰冷:“就那麼好好待著不行嗎?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湊到我眼皮底下,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想做什麼?回答我!”
想做什麼?
他想做什麼呢?
謝拾也不知道,他什麼都沒辦法為沈旬做,這些日子以來所有做的只不過是像條癩皮狗纏在沈旬身邊,為他帶來不方便,讓他一看到自己就想起不好的回憶。
他很清楚,這樣一味糾纏只是無用功。很多事情只要兩個人願意,仇恨總是可以化解,但他和沈旬並不屬於那樣輕鬆的一種。
該面對的時候他逃開了,那之後就註定了兩個人分道揚鑣的結局。
可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沒有辦法讓兩個人帶著恨意和愧意成為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就像上輩子那樣。
沈旬恨他,可是上輩子,沈旬卻救了他。
沈旬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