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帝聽到這訊息,坐在龍椅上久久未能動彈。這麼多年來,自己厭惡那個女人、針對那個女人、懲罰那個女人,難道都錯了嗎?難道這九年來,日日夜夜的痛恨,都付錯了人?
容帝不願去承認自己的錯誤,但這錯誤確實就這麼被擺在他眼前。
“常德。。。朕。。。錯了嗎?”
蘇公公微微嘆氣,自打鄭夫人去世以來,皇上再沒對任何後宮中人有那般眷戀,加之本身就有四位皇子,也不會因為無人繼位而無奈在後宮流連,甚至因為鄭夫人的死而冷落皇后娘娘九年之餘。其實蘇常德一開始就不相信鄭夫人的死是因為娘娘,畢竟那時候夫人已病入膏肓,藥石無醫,就算娘娘真的與她爭執,也不過只是加快了她離開的時間罷了。只是陛下因為愛得深沉,陷得太深,不願去接受夫人早已如枯枝一般的事實。其實蘇常德知道,陛下什麼都知道,只是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皇上,斯人已逝,您何苦難為自己?若是夫人在天有靈,見您這麼些年了還不曾放下,怕是要傷心流淚了。。。”
“朕終究還是錯了,錯了九年。。。”
“皇上,恕老奴說句要掉腦袋的話,其實夫人生病以來,您心裡就萬分清楚,就算哪一日夫人撒手人寰,也不過是到了期限罷了,只是。。。您一直不願去接受,正巧娘娘碰上,您便拉了娘娘來擋著。。。陛下。。。其實夫人離世,只是大限已至,與您,與娘娘,都不曾有關啊。。。您為何如此想不開呢?”
容帝緩緩閉上雙眼,可眼前還是出現了阿春笑起來的樣子。明媚、動人、歡快、爽朗。那是他的阿春,他的夢,他的歡喜與哀愁,只可惜,早就不復存在了。
其實容帝心裡清清楚楚,阿春的病,由自己起,由自己終,只是如蘇常德所說,他一直不能讓自己去接受,於是把荀韶華拉過來做擋箭牌,讓她替自己背了黑鍋。如今這層窗戶紙被捅破,他便再也不能去這般欺騙自己。
蘇常德看著容帝不間斷地嘆息,心裡也是千萬種難過。
蘇常德是打小就跟著容帝的,那時候皇上五歲,他七歲。如今皇上四十三歲,他四十五歲。他們都是大半個身子踏進棺材裡的人,可皇上仍舊沒能放下鄭夫人。起初皇后娘娘與皇上相遇時,蘇常德以為,皇上這輩子的劫難就此渡了,可後來鄭夫人出現,蘇常德漸漸才察覺到皇上對鄭夫人那不可估量的愛意。鄭夫人離世,帶給皇上的,也是致命的打擊。
其實蘇常德一直知道,皇后娘娘與夫人的死無關,他知道,皇上也知道,只是皇上選擇了掩飾,那麼他也就只能跟著皇上的選擇走下去,等待有一日皇上能自己醒悟。只可惜,苦了娘娘這麼些年。
蘇常德跟著皇上登基入這皇宮時,為了繼續跟隨皇上一生,照顧皇上的一切,他成了閹人。容帝自小有他相伴,又得他這般毫無保留的追隨,對蘇常德的信任比任何一個兒子更甚。蘇常德瞭解他的一切,他的思想他的感情,有他在自己身邊,就算不說話他也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所以即使蘇常德的話有時候有些罔顧宮規,容帝也不會動怒。而容帝很清楚,這世上除了蘇常德,怕是沒人會對自己說真話了。
傍晚,容帝還是擺駕去了鳳棲宮。
荀後半蹲在地上望著從遠處越來越近的明黃色身影,終於,那個人走到了她面前。
“你身體不好,以後不用行此大禮了。”
荀韶華有些恍惚地看了看他向自己伸過來的手。她記得,那個女人第一次入王府時,就是被他牽著走進來的。
荀韶華輕輕一笑,伸出手去由他握著。
為了這一刻,她等了整整九年。
“謝皇上掛心,臣妾無礙。”
“朕讓御膳房那邊加了菜,先用膳吧。”
“是。”
容帝落了座,往桌上一看,正是自己心心念念許久的那些家常菜。那案上的不過是從前在王府裡吃得最多的,也是他最愛吃的菜。容帝忍不住要伸手去拿箸想要自己夾菜,卻被一旁的蘇常德開口制止了。
“皇上,讓老奴來吧。”
容帝每日餐前必讓公公們試菜、驗毒,不論是在何處用膳都要如此。可這一次,容帝卻覺得有些心虛,瞥了一眼皇后,見她並沒有看向自己。
“不必。從今往後,在皇后這裡,都不需要你們動手,朕自己來。”
說罷,容帝不去管蘇常德的震驚,執意拿過箸,夾起盤裡的那抹青色放入口中。只這一口,恍若隔世。容帝一直以為,他早就忘了第一次見荀韶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