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若是疼我,就依了我的言語,送我到庵裡出家,搪塞了這一世也就罷了。”說著,又低低笑道:“姐姐若不肯疼我,就看在我為姐姐效勞的份上罷。”言罷,身子一滑,竟在地平上跪了。
傅月明聽這話雖覺顛三倒四,但她是個極聰明之人,看唐愛玉說話時神色略有羞恥之態,想起適才唐春嬌的言語,登時便想通了其中關竅,心裡驚駭無比,望著唐愛玉半日方才咬著嘴低聲問道:“莫不是……莫不是……那個縣令?”唐愛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輕輕點了點頭。
傅月明頓時沒了言語,在床畔坐著,心裡亂如麻團,平素裡的一點子聰明主意,盡數飛至九霄雲外,竟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放任她隨唐氏母子離去,依著那兩人的狠心寡情,這嬌柔女子還不任憑他們揉搓,當做個物件擺佈,一條性命或許就此沒了。但要將她帶回家中,未婚姑娘終要嫁人。如今的世風雖不興理學,女子的貞潔卻也萬分要緊,將來說親卻要如何處置?嫁去休將回來,只是害人罷了。思來想去,竟真如她所言,還是那化外之境是個託身之所。
傅月明心裡盤算了一陣,又見她仍在地上跪著,便俯身扶了她起來,說道:“妹妹自管安心,萬事都在我身上。妹妹為我一場,我自然要救妹妹出來。你今日權且忍耐片刻,過兩日,那邊就有人過來接你的。”說畢,又講了許多寬慰人心的話語。
唐愛玉也是芳心無主,見她話頭這般穩,倒也覺寬心。傅月明見她容色鬆緩,不似才進來之時,略鬆了口氣,旋即叫了桃紅綠柳進來服侍,與她洗了臉,又倒了一杯滾茶與她吃。坐了約有半個鐘頭,前頭來升媳婦子來請,說道:“老爺動身了,請姑娘回去。”
傅月明便起身,照舊留了綠柳在這裡,別了唐愛玉,就去了。
回至前堂上,見屋內一片狼藉,眾家人正翻箱倒櫃,各樣衣裳雜物丟的滿地皆是,唐姑媽坐在一旁,如風癱了一般,兩眼發直,不說不動。傅月明正眼也不瞧她,只走到傅沐槐跟前,喊了一聲。
傅沐槐見她來,便說道:“這裡雖說沒幾樣傢什,收拾起來卻也費力。今日也不早了,恐你娘在家憂心,咱們先回去,這裡留幾個家人收拾也罷了。”傅月明答應了,傅沐槐又問道:“愛玉怎麼樣了?為些什麼緣故?”傅月明心想這等秘事,怎好與父親說呢,何況又當著這許多人,便支吾了幾句。傅沐槐見狀,也不多問,父女兩個照舊回去了。
回至家中,已是傍晚時候,陳杏娘早已在上房擺了一桌酒菜,歡歡喜喜等兩人回來。
今日雖生了許多惡氣,但想及唐姑媽一家就此離門離戶,永不再犯,她便心胸大暢,舒快不已。遂吩咐廚房多做了幾個碟子,又將家中存著陳年汾酒,開了一罈候著。
那父女二人回來,傅月明先回後園樓裡更換衣裳。傅沐槐便歸入上房,陳杏娘上來接了,替他脫袍服,摘帽子,又喜孜孜的問那邊的情形。傅沐槐心裡雖不甚痛快,卻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隨口講了講,又道:“他們住的時候不長,倒也很有些東西,收拾起來破費些功夫,還得兩日。”陳杏娘一心只想叫他們及早離去,便說道:“我說那些個破桌爛凳的,就是舍與人,只怕也沒人要,隨意擱出去就是了,自有拾荒的撿取,何必巴巴的再往家裡抬。倒是那個房子,當初原說是租,但因他們要長久住下去,就問房東買了。誰知竟弄出這樣的事來。現把房子收回來,要怎麼處置?賣了也罷,不成租出去也好。”
傅沐槐踟躕了一陣,說道:“我還沒想到此節。”陳杏娘見他面色不好,也不好多說,就罷了。夫婦兩個,在房內坐著說話,又打發了丫頭過去請傅月明來吃飯。
傅月明回至愛月樓內,見小玉備好了面水,便笑道:“你倒是乖覺,知道我回來要洗臉。”小玉笑道:“今兒好大一場陣仗,姑娘一日下來,必要來重新理妝的。”說著,就伺候著洗了殘妝。傅月明只傅了點粉,將頭髮放下重新挽了個纂兒,插了兩個簪子就罷了。小玉看她不用胭脂,便說道:“姑娘這樣也未免過於素淡了,還是著些顏色的好。”傅月明皺眉道:“雖是唐家混賬,到底也還是骨肉至親,攆了他們去,老爺心裡不痛快,就別再招眼兒了。”說著,就罷了。
片刻,寶珠過來請她去上房吃飯,她又帶了小玉出門。
須臾來至上房,同父母見過,一家三口圍桌坐定,丫頭們上來斟酒佈菜,倒也其樂融融。
席間,傅沐槐只是落落寡歡,傅月明心裡又惦記著唐愛玉那件事,也不言語,唯獨陳杏娘談風甚好,言笑不已。
待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