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見鬼的樣子,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千秋朝賀,微臣倒曾見過何大人的儀仗從東邊過來。”馬上有大臣跳出來舉報。長安城的格局,東富西貴,官員們的宅院都坐落在西北方向。早朝時分,卻自東邊過來——當然是有問題了。
“何綽,是否還要把證人傳到行宮來當廷對峙?”皇帝的聲音,好似在下達最後通牒。
“臣知罪!”那何綽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乾脆五體投地。
“何綽,朕可記得你叔父何御史才過世未滿半年,行如此悖逆,你好大的膽子!”皇帝怒道:“朕的家事,你倒是看得清楚,自己的家事,又有何話說?大理寺卿安在?你給何大人好好講講,他該當何罪?”
“回稟皇上,若居期親之喪嫁娶,杖一百。有妻再娶者,處罪徒一年。何大人官居八品,可當徒一年之刑。”大理寺卿趙鴻聲音洪亮:“按碧落律,應革去官職並予杖刑。”
“家孝之中,停妻再娶,如此不孝不義之人,居然還恬然立於廟堂,滿口道德文章?”皇帝的聲音堅硬似鐵,並沒有抬高,那種壓迫感卻讓所有的臣子俯下了身子不敢與他對視:“內衛何在?”
說話間,竟是要廷杖何綽了!我看底下的一眾大臣,都是噤若寒蟬不敢開口,唯恐帝王之怒燒到自己頭上。只是如果真的廷杖,何綽還有勇氣繼續活下去嗎?當著百官的面脫下大臣的褲子打屁股是□裸的折辱,若萬一他一個想不開,好歹也是條人命。就算殺雞儆猴也要注意分寸,所謂士可殺不可辱,用這樣的手段懲治何綽,必然傷到全天下“知識分子” 尤其是清流的面子,而這些人正是皇帝令行禁止的基礎,所以此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開。
我看向晏殊,他表情淡漠,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只是輕輕的向我這裡瞟了一眼,但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領會了皇帝的意思。我扶著暗香的手站起身,低聲囑咐了她兩句,然後便拎起食盒,清咳一聲,接著說道:
“皇上,請恕臣妾叨擾之罪。”
第四十一章
穿過珠簾,我現身朝堂之上,眾臣見到我,都紛紛離席行禮。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我點點頭,道了句“平身”,便轉頭看向皇帝行了個半禮:“臣妾參見皇上。臣妾有孕在身,失禮之處,請皇上見諒。”
皇帝離席走了過來,握住我的手扶我起來,順手接過我手中的食盒交給李福海,然後溫和地道:“快快平身,你身子重,怎麼不在寢殿好好歇著?”
我直視著他的臉,他的臉色憔悴,眼睛也有些紅,看得出來熬夜對他的身體還是產生了影響。與他溫存的語氣形成巨大反差的是他的目光,狂亂而飢渴,膠著在我的臉上,彷彿要將我拆解入腹才甘心。
時間彷彿靜止了。朝堂上下都是沉默,皇帝的目光終於從我的臉上逡巡到髮間,表情黯淡下來,眼中那片璀璨的星空烏雲密佈,再也沒有一點光亮。腕間一痛,讓我幾乎叫出聲。我擠出一個不太成功的笑容,撥出一口氣,說道:
“哪就累著臣妾了?聽膳房來報說您現在還沒傳午膳,臣妾擔心您太過勤政誤了膳時,所以便過來看看,只是您和諸位大臣一直議政,臣妾擔心皇上久久不食傷了脾胃,是以出聲。”
“若非皇后提醒,朕還真就忘了。”他臉上微笑如舊,手漸漸放鬆。我抽回手,看向李福海,李福海走到案邊,將食盒開啟,我摸了摸手腕,走過去親自將點心擺上桌案,微笑著對堂下的大臣道:
“各位大人也辛苦了,膳房的點心即刻送到,請諸位大臣品嚐。”
“謝皇后娘娘賞。”眾人齊聲應道,殿中緊繃的情緒被我的介入沖淡,估計應該有很多人都是長出一口氣吧。我微笑未變,還未起身,便扶著桌案慢慢跪下:
“皇上,臣妾向皇上請罪。”
“皇后,這是做什麼?”皇帝眉頭一皺,顯然是對我貿然下跪的舉動有些不贊同。
“臣妾失德,請皇上責罰。”我一臉懇切地道:“臣妾未經傳喚而來,已是逾矩,適才又在簾後,所犯非禮勿聽。”
“皇后不過是為了朕,何罪之有?”皇帝堅決的伸出手,將我扶坐在他身側,剛才在珠簾裡,只看到了晏殊,並不曾看到雲逍。四目相對,我突然發現,雲逍好像也變了,如今這個表情堅毅而沉鬱的男子,明明依舊是那樣的眉,那樣的眼,那樣的輪廓,為何我記憶裡那個驕陽般神采飛揚的男子,彷彿消失不見了一般。
我心中一慟,率先調轉了目光,只聽皇帝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