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被紅蓋頭蓋得嚴嚴實實的看不清周圍的人,沈緣福也知道眾人的視線定是都落在自己身上,因此不自在地稍稍調整了坐姿,挺起了背不敢有一絲放鬆。
突然身邊又有一個人與自己並排坐下,沈緣福僵硬著脖頸不敢動,隻眼神從紅蓋頭下面的的空隙裡往身旁瞟去,與自己嫁衣同色的火紅錦緞在燭光下愈加絢麗奪目。
若有似無的青竹香氣幽幽傳來,讓沈緣福定下心來,僵直的身體也軟和自然了許多。
喜娘手裡端著放了喜秤的托盤走上前來,先是說了一籮筐的吉祥話帶動了屋子裡的氣氛,四周看熱鬧之人的情緒變化沈緣福能感受到,可強撐了一天酸楚難耐的四肢只讓沈緣福覺著這喜娘廢話真多,等得不耐煩起來。
“請新郎官用喜秤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
終於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實質性進展,可想起自己臉上哭暈的妝容,沈緣福霎時有如晴天霹靂。
陸景之動作快,拿起貼了紅紙的金喜秤一把將喜帕掀起,壓根沒留給沈緣福什麼思索的時間。
屋子裡一時靜極。
沒了紅蓋頭的遮擋,突來的強光讓沈緣福下意識微微低下頭眯起了眼睛,待眼睛適應了明亮的光線時也感受到了屋子裡的異常。
沈緣福臉上瞬間煞白,連白色細粉上塗抹了幾層的胭脂也擋不住臉頰上由內泛出的凝白之意。
糟糕,定是臉上的妝容太過於驚悚,嚇到了一屋子的人了。
恨不能將紅蓋頭搶回來的沈緣福只得將頭埋得更低了。
隔了會兒,終於有人率先出了聲。
“早聽說新娘子姿容有如天仙下凡,今日一見果真所言非虛,新郎官好福氣!”
沉默被打破,緊接著周圍的人也回過神來,嘈嘈雜雜又是一番讚揚。
而沈緣福慘白的臉上此時終於沾染上了些許緋紅,不是被羞的,而是打心眼裡覺得躁得慌。
也真是難為了這麼些人,不得不睜眼說瞎話。
沈緣福的雙手交疊在雙膝上,不知不覺間已滿手攥緊了嫁衣的衣料,心裡自暴自棄地想反正這副醜樣已經被看光了,還能怎麼辦?
不如干脆大大方方的任她們看去,也省得除了貌若無鹽之外,還得落下個扭捏小家子氣的名聲。
心裡這般想著,沈緣福卻仍不敢看向陸景之,心想著這新婚夜,自己這副尊榮得給他留下多深的陰影啊!
喜娘端了一碗餃子到沈緣福跟前,打斷了她不知飄到哪裡去的思緒。
定了定心神,沈緣福接過小丫鬟遞上來的玉箸,夾起面上一隻半生不熟的餃子,雖腹內空空,沈緣福也只意思意思咬了一小口。
嘴裡一股子生粉味,這流程沈母之前跟沈緣福說過,還千叮嚀萬囑咐可別嘴下沒分寸咬了一大口,到時候難過的是自己。
喜娘見沈緣福已經嚥下,這才笑呵呵地開口問:“生不生?”
哪怕心裡演練過好幾次,可在滿屋子人的凝視下沈緣福還是忍不住臉上一紅,羞嗒嗒地出了聲。
“生。”
尾音還沒落下,屋子裡的眾人情緒高漲,調笑之聲早已掩蓋過了沈緣福聲音。
之後緊接著便是合巹酒。合巹酒中的巹是一種瓠瓜,味苦不可食,也就是俗稱的苦葫蘆,百姓多用它來做瓢。
將匏瓜一分為二,合之則成一器,夫妻共飲合巹酒,瓠雖苦,酒亦苦,寓意著同甘共苦。
喜娘將托盤置於兩人面前,托盤上是一個匏瓜剖成的兩個瓢,用紅線將兩個柄系起來,裡面已經被倒滿了美酒。
陸景之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先行拿起了一瓢,沈緣福忍不住想抬頭看看陸景之今日的模樣,但想起自己此時的模樣終究還是忍住了,伸手拿起了剩下的一瓢。
將瓢捱到嘴邊,因著有紅線繫著柄,此時沈緣福才發現自己不得不抬起頭來。
一旁的喜娘與一種女眷賓客都在圍觀,沈緣福沒時間猶豫,微微靠過去抬起了些腦袋,視線正好對上陸景之毫不掩飾凝視著自己的目光,沈緣福臉上瞬間通紅。
沈緣福就說總覺得房裡這些人哪裡有些奇怪,原來不只是因著自己這花掉的妝容,更因為陸景之絲毫沒有遮掩的**辣盯著自己的目光!
說起來陸景之也真是臉皮夠厚,自己這副尊榮都能眼珠子恨不得粘在自己身上一樣,更別說周圍的人要如何想了。
俊逸拔俗的陸公子,怕是形象已經碎一地,這睜眼瞎的稱號恐怕甩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