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怒氣未消,她會如何不知道,這些下人就是仗著三小姐不受主母待見,看人下菜碟。堂堂的侯府小姐,連套合身的衣服都沒,房裡冷成這樣,平日裡還不知道怎麼受擠兌呢,於是招手讓她過來,柔聲道:“來,和我說說,誰欺負你了?祖母為你做主!”
顧雙華咬著唇搖頭,似乎極力想剋制自己,可她到底還是個孩子,有些恐懼怎麼也壓不住,終是帶著哭腔開口道:“對不起,祖母,我不知道那天的櫻桃酥酪是宮裡來的貴重東西,我不該多吃一塊。她們說,後來大哥想多吃一塊盤子裡卻沒了,這全怪我……”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又跑到床邊,掀開枕頭拿出個荷包捧著過來道:“祖母,這是我那日拿的壓歲錢,我不要了,就當罰我貪吃。”
老夫人未想到她竟是為了這樣一件小事,心尖抽了抽,又搖頭道:“你是侯府的三小姐,不過多吃了快糕點,誰敢說你的不是!”
顧雙華瞪著還掛淚的眸子,手指摳著荷包邊兒,怯怯地問:“真的嗎?祖母不會怪我嗎?”
見小女娃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老夫人終是忍不住那股子難受勁,將她一把摟進懷裡,安慰道:“祖母不怪會你,這壓歲錢你自己收著,本來就是你該得的。”
那日從顧雙華房裡離開,老夫人漸漸琢磨出了不對勁,這孩子如此謹慎怕事,必定是因為出了什麼事,於是將她房裡的丫鬟嬤嬤全叫過來,挨個兒審問。
眼看著老夫人發了火,說問不出真相,就把她們一併趕出侯府。終於有個丫鬟站出來指認,說聽見張嬤嬤教訓三小姐,責怪她頓頓吃的太多,浪費府裡的糧食,小心惹得夫人不高興,就沒法在府裡呆下去了。
“好哇!”老夫人氣得往桌案用力一拍,將上面的杯碟都震得發出嗡聲發響,又指著臉已經煞白的張嬤嬤道:“你過來說說看,是不是真有這回事,誰教你這麼跟主子說話的!”
張嬤嬤被嚇得腿腳發軟,趕忙跪下來,邊扇著自己巴掌邊求饒道:“都怪老奴口無遮攔,以後再也不敢了,老夫人就饒我這一次吧!”
老夫人好不容易順過氣,轉頭闔上眼,冷冷道:“我若饒了你,這府裡還有什麼規矩可言,來人,將她趕出府去,這個月的月錢也不必結了!”
收拾了這膽大的奴才,老太太再回想起顧雙華的種種所為,便覺得止不住的心疼。
她實在難以想象,一個才五歲的孩子,是在怎樣的驚懼中,逼自己養成不準貪食的習慣。
哪怕是多吃一塊糕點,都會害怕被趕出去,讓明明已經夠懂事的小女娃,惶惶地在房裡哭了整夜。
老夫人越想越覺得揪心,再想著自己的兒子畢竟是個男人,而且成日忙於公務,就算疼愛顧雙華,卻也沒法花時間護著她。
後宅裡當家的女人又是如此不待見這個三小姐,於是老夫人對這個孫女兒多了許多憐愛,時常叫她來房裡陪自己說話,再張羅許多孩子愛吃的東西讓她放開了吃。
可就算祖母如此縱容,顧雙華還是謹守自己的規矩,哪怕再愛吃的菜,絕不讓自己多吃一口,漸漸的,也就養成了少食的習慣。
這一直是老太太的一件心病,只要想起就會覺得堵得慌,只盼著哪天能看見她再無顧忌,痛快飽食才好。
“祖母,你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當老夫人從回憶中抽離,那個小小的女娃已經長成了亭亭佳人,正一臉關切地在旁邊喚她。
她後知後覺地擦了擦臉頰,這才發現自己想著想著,竟心酸地落下滴淚來,忙清了清喉嚨,端起杯茶擋在面前,道:“沒事,就是想到些以前的事。”
一口熱茶喝下肚,老夫人總算把情緒理好,再看面前一臉疑惑的孫女兒,突然想到些什麼,問道:“對了,你這些年辛苦攢的那些月錢,怎麼突然這麼大方,全換作了衣裳和首飾,真的那麼急著想嫁人?”
顧雙華的不安全感極重,這些年吃穿都是能省則省,老夫人大約知道她的打算,她偷偷攢下不少銀子,怕是有一日不能留在侯府,至少能夠她在京郊置辦一處田地。
雖然老夫人也發過話,沒錢可以找她拿,堂堂的侯府小姐,不必過的這麼寒酸,可孫女兒卻怎麼也不肯動她的體己錢,
顧雙華一聽祖母這話,嘴角忍不住向下撇,差點就要哭出來。
她倒還想知道呢,夢裡那女子佔用自己的身子就罷了,為何把她辛苦攢了這些年的月錢都給糟踐了!
當那天東珠告訴她,那一櫃子綾羅綢緞都是她自己買回來的,顧雙華心痛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