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聲哇哇地傳出老遠老遠,直到他們出了潯陽城,起駕離開了,那哭聲都還響在楚今朝耳裡。
楚今朝很想解釋給自己聽,那是段君銘故意的,不是潯兒真的捨不得她。但是,她又無法不去這麼想,耳畔不斷地重複著潯兒的哭聲,以及那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的“娘”。
沒有學會喊父皇,也不喊“母后”,唯獨會叫一聲“娘”。
眼眶止不住地酸了酸,她轉過身,要回衙門裡去。
項少初在身後輕嘆了一聲,笑道:“今朝,給個目標吧。”
楚今朝有些不明所以地回頭,看著他,疑惑。
項少初依然笑著,道:“要把潯陽城建設成什麼樣子,給個目標吧。”
楚今朝微暗的眼睛頓時一亮,當下向他規劃起她心目中的潯陽城。一部分是當初與承宣帝的規劃,另一部分卻是她這兩年與段君銘聊天裡所想到的自己的想法。她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將心裡才湧起的那一點點女性情懷,輕易就置之腦後了。如今填滿她思維的只有未來的潯陽城,她遙望著道路的盡頭,藍天的天際,彷彿已經看到了潯陽城的明天。
若盛京是全國的政治中心,那潯陽城就是第一的經濟中心。
然後,楚今朝藉著項少初的設計才能,留下了楊冕。楊冕是絕不肯為大中朝的建設出一點點力的,他對潯陽城根本沒興趣。就算因段君銘下令,他不得不留在潯陽城,但有楚今朝的潯陽城他總能比盛京自由,且,他走出來畫下來的瓷器商路,卻是需要修路鋪出去,項少初正好能助他一臂之力。這樣一來,他也就心甘情願地留了下來。
這一年,楚今朝送入盛京的文書沒有得到任何答覆。潯陽城的發展段君銘根本不管,只是,她的要求卻從來沒有被駁回過,她仍舊兼任戶工兩部尚書,無論朝廷如何爭權奪勢,這兩條命脈她牢牢抓著,絲毫不松。
但是,在每晚事務完成後,躺在床上要休息之時,她總是忍不住回想那日潯兒離開時的哭聲,一聲聲都彷彿在她心頭划著。明知道這是自我折磨,放以前的她根本就不會理會。且她也不是真的擔心潯兒會哭,潯兒年幼無知,不可能知道生母不在身邊。她只是想,那個存心弄哭孩子的段君銘如今怎麼樣了。又一年過去了,他對她一時興起的感情應該也快沒了吧。
她希望沒有了,或許不該她希望,是本來就沒有了。她不會指望一個皇帝對她的這種感情能持續多久。但另一方面,她又希望他能持續,她渴望看到一種堅貞長久的愛情,儘管她明智地知道,這種愛情不該出現在她與段君銘之間。
這樣矛盾著,矛盾著,然後在一個秋收之後,潯陽城滿倉入庫。楚今朝計算著財政,統計著人口,同時做著工程規劃。焦頭爛額地忙了一個月,再三確定好厚,她才終於能從那一堆堆賬務圖紙裡抬起頭來,朝一旁連連瞌睡的項少初道:“少初,我確定了,可行。”
項少初一張臉早苦得比苦瓜還苦了,看著那密密麻麻的算術真個頭都大了。一聽楚今朝這麼說,本來只是點著點著釣魚的腦袋“咚”地撞在了桌子上,然後回神向楚今朝確認之後,瞧著旁邊已經趴在桌上睡著的楊冕,道:“小冕小冕,快起來,完工了!”
楊冕從睡夢中醒過來,還沒完全清醒,有些茫然地問了一句:“啊?”
楚今朝看著他茫然無辜的模樣,半邊臉頰還有袖子的紅印,儘管已經是半個大人了,看在她眼裡卻仍然像個孩子。這一年多,小冕日夜在她身邊,那曾經隨著各自志向與分離而所有減損的牽絆又逐漸回來了。他們為著共同的目標一起努力著,是兄弟也是朋友。
她忍不住笑了笑,道:“對,完工了。小冕可以回去睡覺了。”
這些天,她忙著這些,他們都幫不上忙,又不敢造次就讓她放手,因此都撐在這裡陪她。雖說很努力地想幫點什麼,但項少初擅長的是畫圖設計,而小冕卻是走政治經濟路線,這與財稅相關的工作,他們只能心有餘而力不足。
楚今朝在此之前其實是要戶部工部已經計算過了,但是他們的核算太過保守,她並不滿意,因此才又審查一遍,確定以大中朝如今的情況,要開始河運工程,已經是最好的時機了。
一個新的潯陽城的發展已經讓很多人意識到了交通的重要性。開通這一條河路,已經勢在必行了。
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訊息,儘管已是半夜,但誰都沒有睡意。他們等了這麼多年,經營了這麼多年,小心謹慎地就怕出一絲差錯,滿盤皆輸,終於等到今天,怎麼能不高興。
窗外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