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以為他真是對他有心,但其實,他根本不是為他而來。有時是來找那些閒書看,有時是來還書,更有時候,是詭異地躺在地上睡大覺。他好幾次清點書閣時,都曾不小心踢到他,甚至有一次還一腳踩傷了他。
他從沒為這種事情生過氣。
他想不通段君銘這個人,但對於這個皇帝,卻十分清楚,絕對不合格。
“微臣叩見陛下。”即使這個再不合格,他也得尊他為上。
段君銘聽到他的聲音,把劍收了起來,居高臨下睨著跪在地上的人。他沒有出聲免禮,只淡淡地道了一聲:“楚卿這條命,還穩當吧?”
楚今朝不懂他的意思,有些困惑地抬頭。
段君銘看著他茫然無知的表情,忽然怒道:“你是不是以為你這條命很穩當?”
楚今朝眨眨眼,更加不懂了,只能妄自揣測道:“微臣不敢,微臣這條命是給了陛下。君要臣死,不敢不死。君要臣活,臣就好好活著。”
段君銘“哼”了一聲,道:“朕看來,是朕要你死時,你死活也不肯死。朕沒要你死,你找死找的比誰都快。”
楚今朝低頭不敢說話了。最近些日子段君銘的怒氣著實有些不著邊際,他索性也不答話了,聽他繼續發火。
段君銘滔滔不絕地數落道:“拉攏霍穎光,討好喬少光,投靠二皇叔。自作聰明,拉幫結派,朕料你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雖是惱怒,但語氣裡的恨鐵不成鋼,叫人相當意外。
頓了一頓,他又道:“還是楚卿覺得朕沒資格當這個皇上,要另覓高枝兒了?”
“微臣不敢!”這可不能認,即使是事實也不能認,即使已經被人知道了也不能認。
“不敢?你會不敢?朕的皇位能坐多久?後宮有太后,朝堂有二皇叔,軍中有段懷瑾,朕不過是個不理政事、不務正業、處處受人管制的掛名皇帝,跟著朕毫無前途可言。你不就是這麼想的麼?”
楚今朝有些驚訝。他只是說過段君銘作為皇帝不合格,可從沒透露過要投靠大臣。自以為隱藏得夠好,且根本都還沒付諸行動,怎麼就被段君銘猜了個神準?但這些事能想卻決不可說出口,一說出口罪可就大了!
“微臣惶恐!絕不敢有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其實,更讓他驚訝的,是段君銘那帶著一絲莫名幽怨的語氣。好像他真只是一個處處受人管制的掛名皇帝,有多麼身不由己似的。
若是幾個月前,他說不定會相信他,會同情他,但如今,他早已看得分明,如今的形勢分明就是他一手造成!他原本要的就是不理政事、不務正業。
“滿口謊言!”段君銘忽然一抬腳將他踹到在地,道,“前日為了穆玄景,金鑾殿上膽大妄為頂撞於朕,今日就唯唯諾諾。你暗地裡耍的什麼花槍,真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麼?”
楚今朝被他踹得狼狽地翻到在地。既然人家嫌他的禮貌是“唯唯諾諾”,他索性也不跪了,拍拍衣袖直接站了起來,淡淡地道:“陛下既然什麼都知道,問微臣做何?陛下的皇位能坐多久,又豈是微臣能猜度預料的?段丞相德高望重,喬侍郎才幹過人,霍將軍……霍將軍剛正不阿,有此臣子,是大中朝之福,是皇上之福。微臣有幸與他們同朝為官,自然見賢思齊。若見賢思齊也是尋死,微臣死而無憾!”
段君銘“哼”了一聲,瞪了他半晌,最後道:“好個‘死而無憾’,那你就等著去死吧!到時候別說朕沒提醒你。”
他這番說完,就把楚今朝轟了出去。楚今朝滿心疑問,不明白他特地召見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僅僅是恐嚇他,別投靠段啟慧?但段君銘自己都“投靠”著,為何忌諱他也跟著投靠?
百思不得其解,對於段君銘的行徑,他是越來越不明白了。
三天轉瞬而過,但原本被派往北江的霍穎光卻沒有走成。在臨行前一天,段君銘又一道聖旨,以太后受驚為由,讓霍穎光進宮擔任宮廷禁軍總管,保護太后安全。
眾人皆以為段君銘一片孝心,楚今朝卻是清清楚楚。這道聖旨,根本不是段君銘所發。徐太后知道段君銘要把霍穎光調離京師後,立刻叫段君銘收回成命。段君銘不肯,徐太后強硬地擬了聖旨,自己蓋了玉璽。
徐太后比段君銘清楚,霍穎光走不得。霍穎光一走,段君銘即使還在皇位,也是個空位置了。
他把皇權兵權都放棄得如此徹底,徐太后終於也意識到了什麼,再也坐不住了。就算這個皇帝再荒唐糊塗,也是她的兒子。兒子犯傻保不住江山了,她必須得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