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次間臨窗的炕上,小褥小被小枕頭,中間躺著個肉糰子,白白又嫩嫩,睡得正香。
燕七坐到炕邊,輕輕地伸了根手指頭去戳肉糰子的臉,肉糰子淡如清風的眉毛皺了皺,然後舒開,繼續好心情地睡覺。
燕九少爺只在旁邊站著看了看,然後三個人出來重新回到堂屋坐下,燕七就問:“小十一幾時的生辰?”
“三月初三,”燕二太太輕笑,“你爹便說這孩子女兒節生的,將來一準兒一屁股桃花,氣得我不理他。”
“自古中原地區便有這樣的說法,”燕九少爺慢聲道,“‘二月二,龍抬頭;三月三,生軒轅’,黃帝的誕辰相傳便在三月三這一日,小十一的生辰很好。名兒可起了?”
“押水字旁,起了個瀧字。”
“燕驚瀧,很好的名字。”燕九少爺笑笑。
“小名呢?”燕七問,比如她就給燕小九起過團團這樣的小名兒,小時候這孩子那麼一丁點兒就走路慢吞吞的,跟個粉糰子似的,可愛得不行,結果這貨五歲時就翻臉不認名,誰叫他團團他就眼刀賞誰,完全把這小名當成了黑歷史。
“小名也有,”燕二太太笑起來,“小九不喜歡團團那名字,乾脆就讓小十一叫好了。”燕二太太早從書信裡聽燕七說過這事,如今見問,竟也想到了一起去,不由打趣起燕九少爺來。
“我看行,原本小孩子貼身兒的衣服穿舊的好,弟弟穿哥哥的,能立得住,可惜小九和小十一年紀差的大了些,舊衣服沒法兒給了,只好貢獻箇舊名字了。”燕七道。
“舊衣服的話,肚兜也是可以給的。”燕二太太同燕七一唱一和,又把肚兜的事提起來,滿屋裡伺候著的丫頭婆子就都跟著笑。
“……”燕九少爺嘴再毒也不敢毒在自己娘身上,燕七算是躲在大樹後頭逃過一劫。
“去,”燕二太太偏頭和旁邊的丫頭道,“把家裡所有人都叫過來,讓你們小主子過過眼。”
那丫頭應聲去了,很快叫來一大幫男男女女的下人立在門外,然後按部門按職能一批一批地進入上房給新主子磕頭見禮,什麼低等奴僕不得進上房的規律在北塞這邊貌似根本沒有,委實禮教寬鬆得很。
然後姐弟倆就知道了那位彪悍的門房叫張彪,原是燕子忱的舊部,戰爭中斷了手筋,沒法子再握兵器殺敵,只得退下來,偏他又是個孤兒,不當兵就沒處可去,又沒有什麼手藝謀生,燕子忱便收留了他,讓他看家護院。
適才姐弟進門時在第一進院見到的那些舞刀弄棒的男丁,基本上都和張彪的情形一樣,一堆傷殘人士全都被燕子忱養了起來,平時看家護院乾乾粗活,閒來無事時耍耍刀劍,繼續一下他們永遠無法再實現的英雄夢。
燕宅只有三進院,第一進院倒座房不得不弄成通房通鋪來容納這些個家兵,裡頭女眷也沒有多少,大部分都是從本地買的,兩三個是跟著燕二太太從京裡千辛萬苦僥倖沒死在路上到這兒的,至於老太太大太太安排送來的僕婦,早在半路上死的死逃的逃,少數堅持到站的也沒能在北塞住得多久就因為水土不服相繼over了。
“這幫人規矩粗,不比京裡講究,”燕二太太將眾下人揮散後笑著和燕七姐弟倆道,“多適應一陣子也就好了。明兒我讓他們把人牙子找來,給你們倆各配上兩個丫頭先。”
“一個就夠了,”燕七道,“屋裡人太多熱得慌。”
“呵呵,好,左右咱們娘仨都在一個屋裡,用起人來也方便。”燕二太太說著向著門外看了看,“我隱約看見你們還帶了三個人來?”
“一個是大伯派來護送的長隨五枝,另兩個都是好友。”燕七道。
“請進來我見一見吧。”燕二太太笑道。
崔晞經過一番休息,精神好了不少,此時換過衣衫,同蕭宸一起來到上房,向著燕二太太行禮,燕二太太含笑請二人落座,命人奉茶,燕九少爺不得不擔當介紹:“這位是京都指揮史司指揮僉事蕭天航蕭大人的公子蕭宸,字遠逸。”一行說著,一行不動聲色地望著燕二太太。
燕二太太笑道:“真是人中龍鳳,記得來時蕭公子還帶了弓箭?看來是個練家子,這一路上想必都是你在看護著小七小九,我代孩子父親和我自己在這裡謝過蕭公子了。”說著起身竟真的向著蕭宸行了一禮。
蕭宸噌地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避到一邊去,還禮道:“伯母折煞晚輩,晚輩並未出什麼力。”
“莫要謙虛,快坐。”燕二太太笑道。
“這位是……”燕九少爺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