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燕七道。旁邊這位雖然身上僅剩下一套棉麻布單衣,但這單衣下即便登高凌寒迎著風也擋不住熱力透衫的肉體跟個火爐子也沒什麼兩樣了。
元昶側身,擋住風來的方向,把手裡的腰帶紮在腰上,指了指夜空與沙漠的交際處:“往這個方向一直走,騎馬的話大約一個晝夜的路程,有一片特別大的湖,叫做‘星落湖’,月圓的時候站在湖邊往湖裡看,湖底星星點點的全都是光斑,就跟天上的銀河落進了湖中一樣,美得難以盡述,哪日有機會我帶你去看。”
“聽著就很美,真羨慕你,見過了這麼多的好地方。”燕七道。
元昶揚起唇角:“日子還很長,能去的地方還很多。”
“說得是。”
“你說月亮上那些灰乎乎很斑駁的東西是不是廣寒宮的遺址?”元昶忽然看著月亮問。
“很有可能,”燕七道,“畢竟年代太久了,被嫦娥廢棄了也說不定。”
“那她現在住到哪兒去了?”元昶問。
“我覺得隨便在哪個神仙姐妹家裡暫住一段時間應該是可以的吧。”燕七道。
兩個人正經八百地討論著。
“我小時候一直有個問題想不通,”元昶道,“月亮圓的時候嫦娥在裡面住著正正好,那月亮彎的時候呢?她豈不是隻能這麼著在裡面待著?”一邊說一邊舉起雙手弓起背用身體做了個弧形的形狀,“待到月亮只剩下了一絲兒的時候呢?會不會就把她擠扁成了一張紙片那麼薄?”
“……我都腦補出那樣子來了,你要讓我笑死嗎。”燕七道。嫦娥這是有多可憐啊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被擠在月亮裡動彈不得。
“你倒是笑啊。”元昶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面前這張面癱臉。
“我笑了啊你仔細看。”燕七道。
元昶才懶得理這話,接了方才的話尾道:“後來我想想又覺得不對,人怎麼可能被擠成紙片,那嫦娥未免過得太辛苦了,最有可能的是,月亮一變彎,她就從月亮裡被擠出來了……”
“……你真不是故意在逗我笑嗎?”燕七問。
“……”元昶把頭扭到了另一邊,“咳,好吧,逗你玩兒的……你這小破胖子就是不笑。”
燕七覺得再沒有比這畫風更詭異的中秋節月亮話題了。
元昶卻在旁邊撓頭。
想把她逗笑也太他孃的難了!
要不講個笑話?
剛才我都說了啥?
我是不是很像個智障?
究竟是他孃的誰說的把女孩子哄開心了她就會對你上心的啊?!
這場面不能更尷尬,好想從這兒跳下去。
——笑話笑話笑話笑話,快想個笑話出來!
……孃的!滿腦子全是驍騎營那幫牲口給老子講的下流笑話怎麼辦!
要不換個角度改從吳剛說起?
或者乾脆豁出去把小時候出糗的事講給她聽?
……
“那我給你講個笑話吧。”忽地聽見燕七來了這麼一句。
元昶腦中彈幕驟停,怔了一怔,道:“那你講。”
“從前有個孩子叫小明,”燕七目光悠長地望向遠處,“可小明沒有聽見。”
“…………………………”元昶探下肩,一肘支在欄杆上,歪著身正臉看著燕七,“小胖,我能揍你不?”
“進行下一話題。”燕七道。
“……臭小胖,”元昶哼了一聲,歪著嘴角挑起個笑,“你這丫頭最會裝傻,其實什麼事都心裡門兒清。”
“簡稱‘大智若愚’。”燕七道。
“……謙虛點行不行?”元昶看她一眼,轉身長腿一邁跨過圍欄,就這麼雙腿懸空地坐在了欄杆上,下頭就是九層樓距離的地面,這要是被別人看見怕還要嚇出心臟病來,這位卻還轉身向著燕七伸出手,“來坐會兒。”
燕七就也坐到了欄杆外,兩個人並著排、蕩著腿,眼底空無一物,眼前銀漢迢迢,風一吹,整個人就像漂浮在了清霄上。
“小胖,你閉上眼,”元昶伸開雙臂,自己先合了眼道,“有沒有御風飛行之感?”
燕七就也閉上眼,感受著風掠過面頰和身畔,清且涼的氣息撲捲過來,瞬間穿透了面板和骨血。
這感覺她再熟悉不過。
那一世她一個人守著整片山林的無數個夜晚,她時常這樣或立在樹梢或坐在山巔,能望多遠就望多遠,望累了就閉上眼,迎著天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