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分,咱們給她找不痛快,她能讓咱們痛快了?更莫說家裡的衣食住行現都大太太掌理著,只要貢嬤嬤在大太太面前多上幾句嘴,咱們這院子就得處處吃緊,以前這樣的事又不是不曾發生過……胳膊擰不過大腿,且先看看再說吧。”
煮雨一萬個不服:“咱姑娘的胳膊未必粗不過她們的大腿!”
烹雲:“……”
這幾塊不大的冰,用到上半夜就沒了,燕七再一次被熱醒,拿了扇子跑到院子裡乘涼,可這天兒實在是太熱了,哪裡有涼意?風都是熱的。
燕七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從穿堂過去走到前面第二進燕九少爺的院子,見堂屋門半掩著,便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見滿屋裡竟也是熱浪逼人,臥室裡傳來翻身的聲音。
燕七撥開門上珠簾走進去,聽見燕九少爺慢吞吞的低聲問:“誰?”
“我。”燕七走過去,立到床邊看著她弟。
“做什麼?”她弟聲音裡沒有絲毫睡意,身上穿著絲質的睡衫,慢慢地坐起身來。
“熱不熱?”燕七問他。
“嗯。”
“冰用完了?”
“嗯。”
“我去冰庫要冰,熱了你先衝個澡,等我回來。”燕七道。
“這個時候,冰庫的管事早就回家了。”燕九少爺慢吞吞道。
“怪我。”燕七道。
燕九少爺知道燕七指的是什麼,他這個姐姐,說她心寬,她也有細緻的時候,說她不拘小節,她也有錙銖必較的時候,而她的細緻,她的計較,從來不是因為她自己,多半都是因為他。她懶於與人勾心鬥角,倒也不是因什麼品格高尚,她是真的笨,真的不擅動這些細小的心思,她只會在被逼急的時候用實際行動告訴對方:別惹我,否則以死相搏,死的絕對是你,活的一定是我。
可是面對家人,她卻不能如此,所以這麼笨的她,也只好自責,怪自己不會鬥,讓他跟著一起受委屈。
綜武場上那般果決冷酷、太多次將比她高比她壯比她年長的男子對手一擊瞬殺的她,在這樣的小陷阱小絆子小刀片面前束手無策。
……看起來總算像是個正常的普通人了。
否則還要以為她無所不能,堅不可摧呢。
一個女人如果真的堅不可摧,豈不是太過讓人心疼?
因為那證明,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讓她依靠和信賴,沒有一個人能給她幫助和撫慰,沒有一個人能為她分擔和守護,沒有一個人,能讓她放心地脆弱和柔軟。
幸好,她還不算無藥可救。
幸好,老天爺沒有剝奪她身為一個女人可以擁有的最後一點權利——被寵護。
燕九少爺起身下床,順手拿過床頭的摺扇,慢悠悠地同他姐道:“反正也是睡不著,不若出去走走。”
“院子裡也熱。”燕七道。
“去院外。”燕九少爺道。
“有門禁。”燕七看著自己弟弟,這貨雖然行止比人慢半怕,心又髒嘴又毒,但在日常生活中還是挺自律的,大半夜往外跑的事,不像這貨的作風。
“我們不是會爬樹麼。”燕九少爺慢慢地道。
爬樹這項技能,燕七一向覺得不可或缺。幾年前官圈裡有個新聞,說是一位大人家半夜走了水,結果管門禁拿鑰匙的婆子因半夜溜回家去看自己生病的孫子,失了火的那處院子裡的人全被堵在裡面或燒死或被煙嗆死了,一個也沒能跑出去。
那滿院子裡不是女眷就是幼童,砸不開門也翻不了牆,當晚颳著大風,天氣還乾燥,火勢瞬間就遍佈了整個院子,偏那位大人又有被害妄想症,把院牆修得極高,搬桌椅踩著都翻不上去,這場災難足足死了三十多口人,是那一年最為悲慘的一件事情。
燕七聽燕老太太和燕三太太閒聊時說起此事,回到坐夏居後就擺弄著她家燕小九學爬樹,自家院牆雖然還不至於高到墊桌子都翻不過去,但總歸多會一樣自保技能也是好的,燕七可以不教燕小九其他的本事,爬樹卻不能不學,因為在那一世,燕七就是靠這一項本事,無數次地死裡逃生過。
於是燕九少爺就學會了這唯一一樣不符合他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形象的技能,學會之後就再也沒爬過樹,甚至絕口不提這回事,不知此時為何就肯自毀形象主動建議起來。
估計是熱毀了。燕七琢磨著。
兩個人輕手輕腳地從房裡出來,又從穿堂去了第三進院,燕二老爺夫婦的院角里種著一株大梧桐,主幹的位置正好與牆頭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