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宣威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果見封口尚完整,如果被點燃過,封口是會被燒掉的,可見家丁們所說的爆響並非來自這根菸棒。
“莫不是因玻璃被水給擠爆了?”一位公子猜測道。
部分人覺得這個說法更靠譜些,便都跟著點頭。
“若是被水擠爆,聲音不會這麼響。”一個慢吞吞的聲音忽然飄過來,眾人不由齊齊望向站在韋小姐屍身旁揣著袖子垂著眼皮兒面無表情的燕九少爺。
“而且,韋小姐臉上扎著的玻璃碎片太過細碎,不似被水擠破的。”搭話的是閔雪薇,她居然面對著死狀如此慘烈的屍體亦是面不改色。
“不管怎樣,還是先通知韋大人家裡吧……”顧氏站在更遠一點的地方,不大敢接近韋小姐陳屍之處,面色很是難看,畢竟韋小姐是死在閔家別館裡的,又很可能是因玻璃車的安全措施不過關而葬送了性命,閔家對此要負很大的責任,賠錢賠禮事小,屆時萬一造成了兩家交惡,那才叫人慪心呢。
臉色更加難看的閔宣威聞言重新打起了精神,向著在場眾賓客拱了拱手:“諸位,實在是過意不去,原是高高興興的事,不成想竟出了這樣的意外,不敢再留擾,容閔某日後登門致歉,實在是對不住各位了!”
眾人連忙客氣了幾句,就要作辭離去,卻又聽得那慢吞吞的聲音飄過來,道是:“諸位還是暫留的好,免得稍後細究起來,憑添波折。”
眾人聞言一怔,閔宣威不由皺眉盯向燕九少爺:“燕小九爺何出此言?”
燕九少爺抬了抬眼皮兒:“如果玻璃是被水擠破,就不會發出連我們這邊都能聽到的響聲,家丁聽見爆響、船上人感覺到震動、韋小姐臉上扎滿玻璃碎片,皆可證實確乎有東西在玻璃車附近亦或內部爆炸過,這爆炸不可能無端發生,有因才有果,而造成因的方式無非兩種,一為天然,二乃人為,既有可能是人為,那麼事發時,所有身處紫陽仙館內之人,皆有嫌疑,既有嫌疑,便須自證清白,倘若離開此處,憑添變數,何以自證?”
“你的意思是我們這些人中有人故意要害韋小姐了?!”一名很看不慣燕九少爺的矮個兒公子不由怒喝了起來。
“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必然是真相。”燕九少爺慢吞吞地看向這矮個兒,“你希望被排除,還是希望被剩下?”
“你——”矮個兒被燕九少爺堵得一噎,正要暴起,卻聽得閔雪薇的聲音已淡淡涼涼地在那廂和閔家下人道:“去刑部公署通報此間之事……”
“雪薇!”閔宣威提聲想要喝止,見閔雪薇轉過臉來,面色平靜地道:“清白不是迴避與遮掩出來的。”
閔宣威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再反對,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再製止反倒顯得可疑了。
眾客人一見這光景,也不好再說要走,何況燕九少爺的話也確實有著幾分道理,無緣無故的,那玻璃車怎麼會爆炸呢?好奇是人的天性,其實大家都挺想知道這件事最終將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解決,於是就又都四平八穩地留了下來,等著刑部的人前來收攤兒。
收攤兒的帶著一幫手下來了,紫色朝服上的孔雀紋在夕陽的光下變幻著瑰麗的色彩,進得軒來先向著自家侄女臉上掃了一眼,然後才去看地上的屍首,看了一眼屍首似乎想起什麼來,又向著自家侄子臉上掃了一眼,再然後才安心地去細看屍首。
燕九少爺:“……”
“說說經過。”燕子恪踱到逆光的軒欄處,回過身來長身而立。他手下的一幫小弟則分工明確有條不紊地展開工作,驗屍的驗屍、取證的取證、記筆錄的記筆錄,軒中氣氛頓時嚴肅緊張起來。
閔宣威做為主人家的主事者,自是要主動出頭,將事發前後情形說了一遍,話頭時不時被燕子恪打斷,問了許多極細的問題,筆錄員的筆刷刷刷記得飛快。
見在場眾人對閔宣威的證詞並無異議,燕子恪便令手下主事的將眾人輪流帶去旁邊的房間做筆錄預備存檔,暫未被叫去房間的就留在軒中等,於是眾人便集體觀摩了一回本朝最著名的蛇精病是如何辦案的。
“找擅潛水者去事發處的潭底,將所有玻璃碎片找到。”蛇精病下令道。
大家覺得如果自己是他的手下的話,一定會在某天按捺不住活活把他打死。
——水裡撈玻璃!而且還是碎片!這特麼不是強人所難是什麼!
蛇精病好像聽到了大家的心聲,唇一挑,露了牙尖笑:“水底既可行車,必然平坦乾淨,撈個碎片應當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