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挑開蠟封,取出裡面的紙條。
“七先生說什麼?”謝芸雙手撐在桌沿上,神情十分迫切。他還不知道龐鑫所說的事。
“他說,讓我即刻去東華寺見面。”
謝榮把紙條捲起來,神情極平靜。
謝芸默然。
龐鑫想說什麼卻是又沒曾說出口。
謝榮站起來,對著窗外注視了片刻,走到謝芸面前,手扶在他肩上,看著他的面容,說道:“父親這一生裡最對不住的人,是你母親,還有你和你姐姐。你姐姐成了曾家的人,不必再惦記。我出去後,你要想辦法保護家裡人,別害怕,父親不管在哪兒,都會看著你們。”
“父親!”
謝芸猛然一震,緊握住謝榮的手。這樣的他讓他害怕,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說出這些話來!
“聽話。”
謝榮拍拍他肩膀,強笑了下,拿起袍子,走出門去。
龐鑫從後頭追上來:“我隨老爺同去!”
謝榮停下步,回頭看著他,“不必。龐鑫,你去大奶奶手裡支一千兩銀子,帶著你的家人走吧。有多遠走多遠,再也不要回來。”
“老爺!”
龐鑫跪下來,號啕出聲。
謝榮恍若未聞,一步步走向內院,走到琉璃院前,暮色下采薇在臨窗出神,廊下的燈光映得她的側臉帶著幾分陰鬱。
“老爺。”采薇轉過身。
謝榮揚了揚唇,沒進門,徑直往前走。走到黃氏所在的佛堂,推門進去,這裡比起外間還要寂靜。黃氏在這裡住了多久,他就多久沒曾踏進過這門檻,屋裡的木魚聲在靜謐的空間清晰又響亮。
黃氏在佛桌下頌經,許是長期靜坐的緣故,她的身子已經微微發福了,兩鬢也有些斑白,這使她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可是他依然記得二十多年前他初見她時的樣子。窈窕的身段,嬌柔的笑靨,那時青絲如墨,像狼毫在心底劃出來的一筆印跡。
正文、389 寒夜
可是他依然記得二十多年前他初見她時的樣子。窈窕的身段,嬌柔的笑靨,那時青絲如墨,像狼毫在心底劃出來的一筆印跡。
他跪在她身後,伸手將她擁在懷裡。
“書蕙,如果還有來生,我一定不再負你。”
清晰的木魚聲忽然斷了,也有根看不見的弦被忽然扯斷了。
黃氏身子僵硬,眼角有淚光浮出。
謝榮伏在她背上無聲地垂淚,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他這一生只有一個妻子,從來沒有忘記過愛他親手迎娶回來的髮妻,可是從他帶回采薇的那日開始,他和她就走不到一起去了,他不是因為喜歡采薇而帶她回來,他只是捨不得即將到手的權力和榮譽。
黃氏追求的是平安祥和,而他註定面對的是永無止歇的風浪。
他曾經多麼想與她生同衾死同穴,可他做不到了。他答應她的一切,他都沒有做到。榮華富貴,兒孫繞膝,相守到老,永不離棄,他做不到了。
他鬆開手,從她鬢上拔下兩根白髮,小心地打了個同心結,揣進懷裡,站起來出了門檻。
佛堂裡又清靜下來,菩薩在佛桌上寶相莊嚴地望著人世間。
黃氏全程沒有回頭,沒有出聲,但是她的心肝又碎了,原來修習了這麼多年,她還是身在紅塵裡。
四葉衚衕到東華寺也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
天漸冷了,東華寺裡竟然也杳無人煙。
謝榮牽著馬,半垂著頭進了寺門,紙條上約的地點是在大雄寶殿的後院裡。他目不斜視地進了後院,除了四角香爐裡點著的繚繚香霧,並沒有人。
他將馬拴在香爐腿上。在廊下石階上坐下來。
對面殿室裡忽然亮了燈,一戴著幃帽的人從裡頭走出來。
謝榮看著她,並不曾起身。
“三叔可來了。”
謝琬走下石階。隔著半個院子與他對視。“是我約的你,而你想見的是七先生。有沒有很失望?”
“不失望。”他搖搖頭,“我知道是你。”他抬起頭,看向四處,“如果我沒猜錯,安穆王府的人現在在四面殿裡都已經埋伏下了吧?你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來了還是個死局,卻還是要來嗎?”他揚起唇來,灑脫地看著她。
謝琬頓了下,摘下幃帽。“這層,我還真不知道。謹聽三叔解惑。”
“因為敗在你們手上,是我最後的體面。”他望著前方,聲音柔和而安然,“我謝榮到如今,只有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