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正經,我們也不想那些沒著沒落的。不瞞姑娘說,前頭我們也看過幾家,哪個出門不是恨不能連磚瓦也一併帶走的?像姑娘這樣誠心厚道的,實在是頭一回見著。”
珍娘笑了:“嬸子先只不言不語的,原來也是嘴這麼甜的人。”
全貴家的臉立刻紅了,聲音降低了八度:“真不是嘴甜,是實話。”
兩個半大小子很快跟鈞哥混得爛熟,大人在廚房裡說話,他們仨已經跑到後院去了,鈞哥將自家挖的地窖指給他們看,裡頭自然是空的,三人站在門口,望著黑洞洞的洞口,笑鬧著要將彼此推下去。
珍娘聽見了,便對全貴家的道:“原是爹孃在時挖的,存夏紅薯。後來爹孃沒了,家裡困難,就空著了。“
全貴家的見珍娘難過地低了頭,情不自禁撫上她的肩背:“你家的事,福平他們都對我們說了,你這丫頭不容易,哥兒也好,日子眼見不是越過越敞亮了?你爹孃泉下有知,想必也替你們喜歡的。“
全貴也走上來:“姑娘你放心,這屋子若你真肯賃給我們,保管一絲土也不壞你的!只有給你添東西,”說著便指窗下:“這裡正好種幾株向陽轉蓮,”就是向日葵“秋天收了盤子,又有東西可以過嘴,門前的地,我再給你填把土,墊得高高的!“
全貴家的也道:“窖裡依舊存夏紅薯,等紅薯發了汗,切進稀飯時,到時請你姐弟來喝個十碗八碗,保管甜得像蜜!“
珍娘撲嗤一聲笑了:“十碗八碗!嬸子也不怕喝炸了我們的肚皮?!”
說說笑笑間,大家都覺出彼此十分投緣,剛開始見面時的生份,此時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墜兒也不怕生了,滿院裡竄來竄去,鈞哥又給她捉地裡的磕頭蟲,幾個小子湊在一處鬥草,墜兒又一本正經地給他們作評斷。
珍娘走進裡屋,執筆寫了一張字據,只是價錢方面,有些為難。
人家是好人家,不過親兄弟明算帳,這錢該怎麼收?她本是穿越來的,對此地這種事的行懷可謂一無所知。
算多了,覺得虧待人家,算少了,對方只怕自己看不起他們似的。
因此筆走到這裡,就再走不下去了。
好在,救命很快到了。
二爺爺本來在田裡做活,幾個學舌的農人將這事報到他耳朵裡,來不及將鋤頭送回家去,二爺爺就緊趕慢趕地過來了,妞子到田頭給他送茶飯,這時也小尾巴似的跟過來了。
正文 第九十五告別老宅
有了二爺爺的指點,珍娘很快將那個難辦的數字填了進去:一年屋租三兩,地裡糧食另算,秋收二十石麥子,過了冬春天下豆時,再意思收個幾石黃豆。
二爺爺兩邊都熟的,輩分高人又正直,因此他說出話來,全貴家也沒異議,再說價錢也確實公道,沒得話說。
事情就這麼定了,各人按了手印,畫押落定。
珍娘在屋裡收拾著東西,其實哪有什麼細軟?自爹孃走後,為維持生計家裡有些值錢的,也都賣出去了。
衣服收收一小包,實在破的也不要的,留給齊貴家墊炕吧。鋪蓋二副,再加上珍娘後添的紙墨圖書等物,用塊整布包了,還比不上鈞哥的腦袋大。
全貴家兩個小子,一個叫狗子,一個叫根子,此時都跟鈞哥要好的不行,見包裹出來,都搶著要替他扛。
全貴家憨厚地搓著手笑:“讓他們送送你,我跟婆娘正好回家也收拾去,他們留下也淘氣!”
墜兒正好跟妞子也好得一個人似的,於是妞子領了她回家,大家都出門去。
珍娘最後一次鎖上院門,回望了一眼這個自己呆了並沒多久的地方。
說來也怪,雖然自己是穿越而來的,可此刻的心情還真像是離開了久居的祖屋,既捨不得,又有些悵然。
鈞哥更不必說,手裡拉著院門前的籬笆,久久撒不開。
“要想了,只管回來看,自家的鍋灶,總有你姐弟倆一口飯吃!”全貴家的溫柔開口,珍娘眼一熱,拉住了她的手。
“好嬸子,這家我就交給你了,大家奔著好日子,齊頭向前趕吧!”
齊貴家五口,直將珍娘姐弟送到村口,還要再送,珍娘返身攔住了:“就在這裡分吧,你們也得回家收拾去。”
於是大家一連聲地告別,各行各路。
回到茶樓,鈞哥一直有些悶悶不樂,珍娘知道他心裡有些捨不得老屋,便將帶來的包裹推到他手邊:“去,別在這裡偷懶不幹活,後頭廂房收拾鋪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