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哥不吭聲,不動手。
珍娘重重在他脊背上拍了一掌:“好個男子漢,也算個爺們?!這點小事要黏糊到什麼時候?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茶樓不好麼?一百個雞蛋不好麼?”
鈞哥眼圈有些發熱,硬梗著脖子嗆道:“茶樓再好,不是我們的!這地契還在誰手裡?反正我是沒見著!“
珍娘心裡一動,鈞哥這小子看著粗心,沒想到也有細緻的時候。
“要照你這麼說,咱那老屋地契又在哪兒?”珍娘戳了鈞哥手邊的包裹一把:“不過也是租給人家住罷了,又只寫了一年期限,你怕什麼?愁什麼?”
福平嬸也上來勸說:“。。。那家人真不壞,你們才一路去,就沒看出來?真是老實本份的一家子!”
珍娘指著鈞哥,笑對福平嬸道:“嬸子不知道,現在這人撅著嘴,剛才在屋裡,不知跟人家兩個小子玩得有多好!糖粘了豆似的,掰也掰不開!還跟人家說院裡柿子樹一年能打多少個果子呢!”
福平嬸也笑了:“是狗子和根子吧?確實跟這小哥是一路脾氣,合得來也是應該的!”
鈞哥被說得有些臉紅,眼裡的熱氣也就好多了。
福平嬸便接過他手裡的包裹:“這事他哪裡會?走,珍丫頭,咱們收拾去,留在他這裡看店!”
挽起手來走進後院,珍娘立了腳,先看了一眼打井的那邊。
眼見軲轆架下,一個半人身位高的洞口,赫然出現在眼前,幾個漢子嘴裡吆喝著號子,向下狠砸著樁柱,正幹得熱火朝天。
“快了,”福平嬸說:“也是前面那幾個人留下的基礎好,再接手就容易得多了,我看到明兒早起就能出水了!”
珍娘點點頭,心裡轉出個念頭來,不過嘴上倒沒說什麼,依舊挽著福平嬸,進了東邊一道小門。
進了這門,氣氛立刻變得跟外頭不同了,這本就是預備給巡撫大人歇息的下處,自然要風雅閒趣許多。
一架薔薇花障子,此時開滿了粉色的朵兒,堆去成錦似的,擠在人眼前,引得鳳蝶蜜蜂縈縈繞繞,生機盎然。
幾株芭蕉規矩地站在窗下的陰涼地裡,幾天沒下雨,有些耷拉,不過葉子還是綠油油的,好比凍臘。
走進去正中間臺階上去,廂房共有三間,一大二小,本來預備程大人在大的那間,小的則給他的僕從,另在小門對面,還有兩間小小的耳房,預備停放大人行李的。
珍娘姐弟不用說,自然是佔了兩間小的耳房,別的她也不講究,只要有個睡覺的地方就行了。
福平嬸進去看了一眼,地方是夠大的,只是沒有傢俱,只是光蕩蕩的一間屋子。
珍娘也愣了一下,竟都沒想到這個問題。
“不要緊,湊和一晚上也行,我在廚房裡灶邊靠一宿,讓哥兒去小廂房那邊。”珍娘立刻想出解決的方法,並不以此為困。
福平嬸立刻說不妥:“還是跟我家去,總有地方擠一晚的。”
珍娘怎麼也不肯。
剛剛才離開的老屋,鈞哥為此正有些愁悶呢!若晚上回去,離得那樣近又回不去,他心裡不知又得難過成什麼樣了。
“對了,”珍娘一拍福平嬸的手:“外頭不是桌椅多得很?我跟鈞哥一人拼一張床,鋪蓋放上去不就睡了?這天又不冷,對付一晚上還是容易的!明兒早起我就尋孫木匠去,從他那兒弄幾件傢俱來!”
福平嬸聽她這樣說,方才罷了。
於是先將包裹放進耳房,珍娘鎖了門出來。
晚間生意清淡,珍娘將帳算好錢擺清,送走福平嬸,便準備關門。
不想才走到門口,被一叢黑影嚇了一大跳:“什麼東西!”
黑影連綿成片,有高有低,如水的月光下,看著鬼魅似的。
不料鬼魅比她還膽小,聽她叫了一聲,連連向後退去,還發出聲音:“別叫,是,是我們!“
原來是狗子,和根子。
聽見這兩哥兒的聲音,鈞哥立刻咧開嘴笑了,也竄了出來。
“我娘非讓送來,”狗子根子協力將身後那個矮搓搓的東西拎到前頭來,讓珍娘姐弟過目。
珍娘低頭一瞧,由不得大笑叫出聲來:“呀!原來是頭小羊呀!“
正文 第九十六說曹操。。。
“自家養的老羊,過年才下的崽兒,娘說沒別的東西,只有這個,還算個心意。”狗子根子丟下栓繩,就要溜走。
鈞哥大叫一聲撲上去:“兩個肖小哪裡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