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道,“沒傷到要害,但位置有點懸,現在拔刀太險,恐怕真得等她找來馬車,你撐一會兒。”
他剛才是為避免陸時卿暴露才支開了元賜嫻,眼下看來,馬車確實是必須的。
陸時卿卻沒先關心自己的傷勢,用力眨了下眼保持清醒,交代道:“去看看那名刺客的死相……”他指的是最後暴起的那個黑衣人。
鄭濯問清是哪個後,忙起身去察看,回頭答:“是失血過多而亡。面朝下,雙腿蹬直,左手壓在胸口。”他說完似有所覺,補充道,“壓在跟你傷口一模一樣的位置。”
陸時卿低咳了一下,虛弱道:“把他的左手改成壓住右手掌心……”
鄭濯趕緊照做,隨即走回道:“怎麼回事?”
其實他剛才就覺得不對勁了。他是習武之人,很明顯看得出這一刀出手綿軟,照理說,陸時卿不該中招的。
匕首還未拔出,陸時卿尚能勉強保持神志,答道:“平王對我起疑了……”
姜家倒得太過乾脆利落,平王從中察覺不對,懷疑“徐善”並非布衣謀士,而很可能是隱藏在朝中的某位官員。
今天這批刺客正是平王派來的,首要目的是除掉“徐善”,見計劃失敗則退而求其次,企圖驗明他的身份。
那名黑衣人知道自己即便偷襲掀了“徐善”的面具,看清他是誰,也已不可能有命回去報信,因此選擇在他身上明顯處留下傷口。假意使了看似兇猛的殺招,就是為了逼一個人作出遇險時的下意識反應。
但陸時卿卻臨頭醒悟,硬捱了他一刀,黑衣人便在臨嚥氣時壓住了胸口,表明自己刺傷了“徐善”的這個位置。一旦平王派人來收屍,得到這個訊息,便有可能順藤摸瓜找出陸時卿。
“徐善”做謀士的事暴露就暴露了,甚至元家與鄭濯被證明有所牽扯也不是必死的絕境,唯有他的站隊被揭發,這多年潛伏,步步為營的一切才都完了。
所幸現在,他叫刺客留下了假訊息。
鄭濯聽罷想通了究竟,嘆口氣,揭開了他的面具,看他臉色灰敗,滿頭冷汗,反笑道:“不想叫她守寡就撐住了,你這一死可是一屍兩命,陸子澍沒了,徐從賢也沒了。”
陸時卿嗤了一聲,這下倒跟迴光返照似的清醒了點:“死不了,脾氣大,命也大。”說完像是想講點能叫自己精神些的事,“嘶”了一聲,問鄭濯,“你說她是不是對‘徐從賢’太好了點?”
鄭濯覷他一眼:“不都是你?有什麼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陸時卿疲憊地笑笑。
他不是非要自己跟自己過不去。而是他扮演老師,本是全然照他言語習慣、舉止聲色來的,甚至連愛好、理想與思考方式也是。後來雖因動情,數次在元賜嫻面前扭曲了老師的形象,但他實在分不清,這個“徐善”究竟有幾分是他自己,有幾分是老師。而元賜嫻對這個“徐善”的好感,又究竟源於他那幾分,還是老師那幾分。
他靠著這個惱人的問題撐著昏沉的眼皮,直到聽見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才倏爾醒神,掙扎著想去拿面具。
鄭濯當然比他更快一步,直接把面具一把拍在了他臉上,以一種彷彿要毀他容貌的架勢,痛得他差點悶哼出聲。
是元賜嫻回來了。她跑得氣喘吁吁,人未到聲先至:“馬……車來了……”
鄭濯一把攙起陸時卿,隨她往山下走,將他架上了馬車。
車來得如此之快,其實還靠揀枝和拾翠。倆人在元賜嫻策馬離開後,當即趕去附近驛站重新弄了馬,一路往這邊追。往上的山路有一段崎嶇狹窄,原本不夠馬車通行,硬是經由主僕三人披荊斬棘,死命駕了上來。
得知徐善受傷,兩名婢女又慌忙拿了馬車裡原先備有的器具去打來水準備好。
元賜嫻見狀也想掀簾進去,卻被鄭濯攔在外頭:“我得給先生處理傷口,勞請縣主策馬護送。”
她只好聽他的,點點頭:“那我叫拾翠給您搭把手。”
鄭濯怕再拒絕叫她起疑,便點頭應下。
元賜嫻命揀枝駕車往長安城趕,自己則心驚膽戰騎馬在旁,片刻後,隱隱聽車內傳出一聲極盡忍耐的悶哼,隨即響起很多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緊抿著唇一言不發,一路僵硬地揚鞭策馬,直到鄭濯的侍衛趕來接應他。
這個決定並沒有錯。元家的馬車必須還給元賜嫻。
元賜嫻眼瞅著幾名侍衛將已然昏厥的陸時卿扛到另一輛馬車中,遲疑問後腳掀簾下來的鄭濯:“先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