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玉蘭抱著衣服抬起頭,月光下,這個男人灰色的眼睛比月色還要清冷,裡面沒有一絲感情。
“如果我不呢?”許玉蘭問他。
男人唇角又掛上了笑:“你可以試試。”
許玉蘭暗恨自己上了賊船,可她什麼也不能做,因為她確實打不過淮晝,她一邊換衣服,一邊惡狠狠地罵人:“你他媽真是個怪物……”
淮晝一直聽著她罵,也不反駁,舉著槍對準她的胳膊穩穩當當,晃都不晃一下。
許玉蘭面板白皙,身形也比一般女性要高一些,換上少年穿得衣服後再帶個帽子,乍一看確實和少年很像。
淮晝揚起另一手,將手中裁斷的頭髮扔進河裡,然後一把抓住許玉蘭,將她扯到自己身邊,低聲道:“我不會讓你死的,等巴特來了之後,我就放你離開……帶他回去。”
許玉蘭知道他要拿自己當少年的替身,她想過淮晝可能是要將她推給其他殺手,以此來換取他和少年逃走的時間,卻沒想到淮晝真正要做的,竟然是要把少年送回去。
“我的錢留了一半給小歌,其他的都給你,請你幫我照顧他。等巴特來了之後,你好好和他談一下,讓巴特不要再把他關在那座城堡裡了,有機會還是帶他出去旅遊吧,不然他會不開心……”
“那你呢?”許玉蘭見他安排了一切後路,卻沒提到自己一句,忍不住開口問他。
淮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笑了笑道:“你可以告訴他,我不要他了。”
“那你為什麼不親自和他說,和他告別?”
“因為他會哭的,他的眼淚大概是這世界上最鋒利的武器,我不想看到他哭。”
許玉蘭看著他,冷冷地笑起,卻笑得比哭還難看:“那你憑什麼覺得,我就想看到他哭?”
“我都把錢給你了。”淮晝的聲音很輕,帶著些無奈,“你就忍一下吧。”
許玉蘭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她又道:“或許還有其他辦法,我幫你們做掩護,你帶著他離開不就好了?我不相信你沒有辦法帶著他安然無恙地離——”
“我累了。”淮晝打斷她的話,“就在今天分開吧,起碼他會活下去,他繼續和我在一起我遲早有一天會殺了他。”
“因為那些錢?”許玉蘭不懂他,“你已經有很多錢了。”淮晝有段時間在組織裡瘋狂地接任務,為了錢他幾乎什麼都幹,但沒人知道他要用這些錢做什麼。
“那些錢我本來是打算用來治病的。”淮晝說。
許玉蘭頓時愣住。
他又道:“可那麼多的錢也不一定能令我活下去。”
“那你救了他就能嗎?”
“不能。”淮晝的目光穿過她,落在那個藏有少年的小箱子裡,灰色的眼睛裡滿是溫柔,“但這起碼能讓我死得心甘情願。”
沉默了許久,許玉蘭才開口:“老大一直說,我們女人不適合做殺手,可我覺得你才是最不適合做殺手的人,哪個殺手有你那麼多的規矩,你那天要是開了槍——”
淮晝不想再聽她說話了,又拽了把她的頭髮,將槍抵在她的脊椎上推搡道:“你廢話真多,走吧,天快亮了。”
淮晝挾持著許玉蘭走上渡口,他沒有砍斷船隻的纜繩,因為不放心少年一個人獨自在河面上漂流,就讓他待在這裡,等待他父親將他接回去吧。
在合上箱子的那一刻,淮晝其實是想告訴少年,請不要忘了他,但是他又忽然想起少年其實根本就沒有遺忘的權利,那些美好的痛苦的回憶他全部都記得,他沒有大腦最溫柔的保護。假如少年不會忘記他,而他又擁有健康的身體,他們也還是不能永遠在一起,因為他遺傳下來的阿爾茨海默病,遲早會讓他遺忘了少年。
所以淮晝又突然覺得,他還是忘了比較好。
因為玫瑰這種花啊,還是栽在漂亮的城堡裡才能會生長的更好,畢竟他的小玫瑰沒有刺,他走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能夠保護他了。
外面的世界太過危險,他想把一輩子都用來保護他的小玫瑰。
只是他的一輩子太短,而他的小玫瑰的花期很長。
淮晝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小箱子,頭也不回地離開渡口。
一向寧靜的弗奇小鎮這個早晨不是被鳥鳴聲喚醒的,而是在交錯的槍聲中迎來黎明。殺手們在發現目標鎖定錯誤,而巴特又已經趕到弗奇小鎮後只能悻悻離開。
許玉蘭在淮晝的保護下除了失去一頭捲髮之外,身上什麼傷口也沒有,而那個灰眼睛的男人卻只能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