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落座, 看到其打扮的李運頓時一言難盡。曳撒因行動便利,是不少武人的日常穿著。然格外華麗的多是錦衣衛的著裝, 否則何以稱作“錦衣”衛?管平波身著華服曳撒坐在上頭, 猛的看去,還當錦衣衛頭子換人當了。
管平波也看到了跟她穿的同款的李運, 促狹的衝著正版錦衣衛指揮使笑了笑。直把李運笑的尷尬復尷尬。陳朝後期奢靡, 多數禮服已寬袍大袖到影響行動的地步。楚朝雖不富裕,許多禮制卻是照搬陳朝。譬如綏王妃的服飾, 袖子的下襬長至腳踝, 她穿上那個,別說騎馬揍人, 走路都不方便。此時的款式不多,也不講究撞衫不撞衫, 以她的品級,只要不穿龍袍就沒事。當然撿順眼的使,就把李運給捉弄了。
李運暗自嘆氣,他跟管平波不算特別熟,多年不見,只記得她初嫁入竇家時,眉眼間稚氣未脫。如今正容亢色於上首,明知她為女流,卻不敢有絲毫輕視。看著管平波端坐的威儀,不由讓人想到她麾下那悍不畏死的虎賁軍。李運在心中暗暗的問:如果當年她沒有跟去石竹,會有今日之局面麼?可惜世間沒有如果,也就沒有人能回答他的疑惑。
有資格參加宮宴的官員們按著職位高低排排坐,管平波眼神緩緩掃過全場。武將裡她認識或者眼熟的不少,文臣裡便幾乎都是生人了。視線落在首輔林望舒身上,江南第一世族,想必是她將來土改的大難關。管平波對江南的印象並不好,陳朝滅亡的重要原因,與她前世所知的明朝極其相似。天災戰亂頻發,中央財政瀕臨崩潰。
江南黨雄踞朝堂,迫使商稅趨近於無。朝廷只能無限壓榨本就貧窮的農民,讓江南黨的商人們繼續瘋狂斂財。並且,因朝堂上有保護傘,以至於他們許多生意都形成壟斷,加之勾結境外走私,一個個富得流油。管平波的手指摩挲過酒杯的圓口,陳朝的海禁,是真的看不到海貿的巨大利益,還是江南黨的根本不想讓朝堂染指他們的地盤?值得玩味吶!
祝酒詞皆有套路,從閣臣起,六部輪著敬酒。竇宏朗不過拿酒沾沾唇,把套話批發回去。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方把流程走完,能略說說規定以外的話了。
林望舒趁機舉起酒杯道:“上月聖上便說要行太子冊封大禮,如今娘娘亦回了宮,想是禮部已經預備妥當了吧。”
禮部尚書鄭志廣笑答道:“我們沒什麼為難事,不知孫監正看的日子怎樣。”
孫監正指的是欽天監監正孫博見,欽天監是個冷衙門,等閒想不起他們來,自然沒資格出現在宮宴中。倒是內務府大臣楊興旺在座,笑呵呵的道:“禮服我們都是做好了的,娘娘得閒試試,有不妥當的地方好修改。”
楊興旺原先是竇家的大管家,如今擱在內務府大臣的位置上倒是相宜。管平波與他熟慣的,不客氣的提要求道:“袖子不要那麼長的。”
楊興旺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大禮服都那樣。常服倒是可按娘娘的喜好做。”
竇宏朗低聲笑勸道:“橫豎一年不穿幾回,你改了款式,與禮部磨牙就得三天。不打緊的事,隨她們去了。”
管平波撇嘴:“禮部沒正經事做了是吧?”
竇宏朗道:“你好笑了,禮部除了科舉,還能有什麼正經事?但世人總是眉高眼低,我們不過借他們搭臺子唱戲罷了。”
管平波心如明鏡,無非是透過裝X來設定門檻,以降低整體運營成本。不過她打上輩子就看不上這一套,雖然知道效果是有的,但不屑為之。然現還不是她當老大的時候,無可無不可的小事也懶得計較。
林望舒起了個好話頭,眾臣亦跟著七嘴八舌的說起冊封大典之事來。竇宏朗聽的多說的少,管平波更是輕易不開口。奪權篡位是個細水長流的活兒,今日能把朝上的人認全即可。
正熱鬧間,忽聽兵部尚書肖鐵英問道:“娘娘,郡主何日進京?”
管平波立刻揚起笑臉道:“她在蒼梧野著呢,舅舅可是尋她有事?”
肖鐵英有些懷念的道:“先皇后最惦記她,數次與我家堂客說起,我堂客想見見她。”
話題一轉,眾人紛紛想起竇宏朗還有個小兒子,襁褓中便擱在管平波跟前養育,這算嫡子還是庶子?都是文字遊戲玩老了的人,寧昭與長寧兩個封號的區別誰心裡沒有點數?可以管平波的戰鬥力,讓她扶旁人的兒子上位,也太異想天開了。
一心向公如都察院左都御史顧士章等人立時額頭見汗,憂心起天家嫡庶之爭;而醉心於權勢之人卻是期盼這等局面,水至清則無魚,沒有二王之爭,何談擁立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