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去。流民早餓紅了眼,見什麼都覺得可以吃。他們腳步虛浮,力氣也不大,但強烈的求生慾望催生出的野蠻太可怖。丟下武器奔逃的家丁被紮成了刺蝟;主家跑的慢的,亦沒逃出生天,僅餘幾個青壯男丁跑出了包圍圈,不知朝何處去了。
縣衙也被圍的水洩不通,不多時便被猶如蝗蟲的流民拆的個七零八落。流民們翻到縣庫,貪婪的抓起穀子,就往嘴裡塞,再不肯聽指令。
可流民再是混亂,對付區區縣城,也足夠了。這裡是直隸金嶺縣,打陳朝建平年間開始,便叛亂不斷,人口急劇減少,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反擊。流民衝擊完大戶與縣衙後,飢餓驅使他們把魔爪伸向了絕望的百姓。慘叫響遍了整個縣城,沒搶到糧的流民開始對百姓挖肝吃肉、敲骨吸髓。現如今,在北方的土地上,似當年巴州那般搶奪屍體做口糧,都顯的那麼的溫情與優雅。
劫掠從日出持續到日落,吃飽喝足的流民橫七豎八的躺在地板上,舔著嘴唇,回味著方才的美味。
張雲亭揹著手,站在小土坡上,欣賞著長河落日圓。聶童蒙沉聲道:“我們就這麼一路吃向南邊麼?”
張雲亭道:“不然呢?”
聶童蒙道:“虎賁軍軍紀極嚴,這等吃人的流民,恐怕母老虎不想要。”
張雲亭哈哈大笑:“巽之啊巽之,你入閣多年,怎地還是那幅耿直脾氣?我們不過粗通兵法,果真能練出虎賁軍那般精兵強將,也不叫異族奪了京城了。能叫他們端著長矛,沒有一觸而潰已然是極限。這幫泥腿子……便是不吃人,虎賁軍也是看不上的。”
聶童蒙皺眉道:“不帶兵去,我們恐怕難入南朝的朝堂。”
張雲亭笑道:“我們有功績即可。”
聶童蒙一時沒明白。
張雲亭懶的賣關子,直接道:“南北對峙,他們早晚有一戰。打仗無非是增加我方實力、削弱對方有生力量。打仗要錢、要糧、要兵,我們不消對付伊德爾的騎兵,只把他治下攪的烏七八糟,他還能奈梁朝何?我們能拖伊德爾的後腿,便是給梁朝立功,陛下豈能毫無封賞?”
聶童蒙道:“流民不聽指令,我們易被騎兵追上。”
張雲亭點頭:“所以,再吃兩個縣,我們就疾步往山裡趕。進了大山深處,便是騎兵又能如何?再有,我們總湊在一起不是事。姜戎殘暴不仁,百姓敢怒不敢言,不單直隸,海右、鄂州,哪裡不是流民?我們分散開來,組織流民造反。叫他炎朝遍地開花,只怕他們就給嚇會老巢了。”
聶童蒙一聽分頭行事,險些嚇尿,忙不迭的道:“不不,下官無領兵之才,還得首輔做主,方能成事。”
張雲亭:“……”打了半年仗,他深刻的明白了當年陳朝到底敗在了何處。炎朝為遊牧,不可能深入到中原的角角落落。譬如這金嶺縣,炎朝顧不上,依舊是原先陳朝的那套班子。無非是一群走路都打晃的流民,只消昨日太陽未落山時,躲在土包後頭睡一夜,次日早起往縣裡衝,便能把個縣官嚇的屁滾尿流。他連守衛都不曾收買,竟是連關門都不利索。文臣滿心搜刮民脂民膏以肥自身,全不顧百姓死活;武將滿腦子吃空餉喝兵血,衛所兵丁糠都吃不飽,哪來的反應能力?無怪乎姜戎東進,如同摧枯拉朽。著實是,不堪一擊。
幸而張雲亭並不是單打獨鬥,他有好幾個趁手的幕僚。既然聶童蒙等人不願長途跋涉的大舉義旗,貢獻幾個幕僚總不能推脫了吧?當夜,張雲亭召集聶童蒙等人開會,議定某人的幕僚去某地,務必讓伊德爾嚐嚐當年入侵中原的報應,體驗一下應接不暇的戰場。
六月,直隸、海津、海右、河東、中原、三秦、鄂州,接連發生暴。亂。有些是張雲亭所為,有些則是農民與地主的矛盾爆發。這些暴。亂規模皆不大,然此起彼伏、連綿不斷,直把炎朝中樞弄的焦頭爛額、顧此失彼。
伊德爾一錘砸在案几上,媽的,往日在朝堂上,怎麼不見你張雲亭竟有這般能為!?
兵部尚書賀六渾咬牙切齒的道:“我就說漢人不可信!”
伊德爾呵斥道:“夠了!此話不許再講。流民作亂,皆因爾等推廣均田令不利。漢人不可信,你們的子孫便可信了?均田令已有半年,除卻京畿,果真有哪處有土地安頓百姓的?”
布日古德道:“現冬小麥已入庫,還可補種玉米紅薯,諸位且休賭氣。只消將百姓引到田裡,不獨流民之禍不攻自破,冬季亦有無數軍糧入庫。還請諸位多多費心,約束子孫。”
這些話,何須布日古德強調?朝堂諸公哪個沒有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