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聲,夏初七嗤之以鼻,“人都要死了,還有工夫講究?”
“有你在……本座如何死得了?”東方青玄虛弱的莞爾一笑,性子真是極好,在這個時候都沒有忘記對她的醫術進行褒獎。夏初七翻了翻白眼兒,沒好氣地看著他,“不必拍馬屁,我只是盡醫者本分,雖然你只是失足中箭,但我不殺伯仁,也不想伯仁因我而死,我曉得那些人是來殺我的……”
說到這裡,她像是想起來了,頭一抬,目光定在瞭如風身上。
“剛才太著急,差點忘了,刺殺的那些黑衣人呢?”
如風看一眼東方青玄,回答,“我們趕去的時候,都趁亂跑了。”
“哦!”
低低應一聲,夏初七又低頭嚼草藥。她能感覺出來如風似有忌憚,也就沒有再追問。她是一個懂事兒的姑娘,正常情況下不喜歡讓人為難,不正常的情況下,她喜歡為難別人。現在東方青玄受傷了,她處於正常情況。
等敷好了藥,東方青玄面帶嫌棄地迷迷糊糊暈了過去。
夏初七並沒有鬆懈下來,出了葫蘆口,站上了一個小山坡,想看建平城的方向,可卻什麼也看不見。想了想,她回來讓如風和幾名錦衣衛用樹藤和小樹紮成了一個簡易的“擔架”,將東方青玄給抬了上去,然後往建平城去。
一路所經的地方,屍橫遍野,樹幹上處處蹭著鮮血。
一場戰爭打下來,死亡的人不計其數。她心驚膽戰,又擔心上趙十九的安危,他帶兵去了建平,可千萬不要受傷才好。默默的唸叨著,一行人走出密林的時候,天上竟瀝瀝淅淅下起雨來。抬頭一看,她有些感慨,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嗎?準備用一場雨來沖刷血跡。
這個季節的北方,夜露很重,氣溫下降得厲害,尤其是晚間,寒風一吹,冷得人遍體生寒。她裹了裹衣服,看了看“擔架”上東方青玄越來越蒼白的臉,拔高了聲音。
“諸位,加快腳步。”
“快,快點!”如風默默跟隨,臉色也極是難看。
琢磨著建平城的戰況,夏初七看向如風,“如果實在不行,一會我們不如潛入建平城,好歹得找個藥堂,找到醫療設施……”
“好。”如風二話不說就應了。
夏初七想著這事兒的可行性,又瞥向東方青玄。他好像沒有了聲息,擔架上的身子一動也沒有動。她心裡一緊,先探了探他的鼻息,鬆口氣,又探向了他滾燙的額頭。
發燒了!
多年的行醫經驗告訴她,他要這樣睡過去,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她皺眉拍拍他的臉,掐住他的人中,“東方青玄,你別睡!”
他沒有動靜兒。
“大都督!大都督!”如風也慌亂起來。
“快,快一點!”
“小心腳下!”
冷風裡,夏初七一邊兒跑動,一邊兒惡狠狠掐他的人中。
“東方青玄,你快醒醒!”
緊張之下,她口不擇言。
“醒醒啊!你娘叫你吃飯了!你爹又給你找後孃了。”
“嗯……”東方青玄發出一個極弱的單音節,幽幽地半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眉頭皺了起來,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顫抖著湊到自己的唇邊,吻了吻,“你……”一個字說完,他又閉上了眼睛,幾不可聞地咕噥了兩個字,“做夢。”
夏初七差點兒嗆死。
三個字連起來就是“你做夢”,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覺得這廝真是一個自戀狂。長得好看了不起啊,人都要死了還不忘損別人,認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會對他有所企圖?
她心裡腹誹著,可看在他是一個“半死人”的分上,她沒有狠心抽回手,任由他緊緊握著,放在唇邊兒,一直到接近了建平城門,在一陣嘶啞的慘叫聲裡,前方飛奔過來的幾騎。
“建平城已破!”
低低沉沉的聲音,平靜得沒有情緒,卻熟悉得夏初七心裡剎那一暖。是趙十九,他果然這樣快就攻入了建平城。夏初七抬頭看過去,他在馬上,夜色下的情緒不太分明,她衝他露出一個笑容,然後催促如風,“快,把他抬入城裡,找個藥堂,我要為他手術。”
趙樽側眸,吩咐陳景,“帶東方大人過去。”
陳景抿了抿唇,終究吐了一個字,“是。”
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已經找好地方了?夏初七心裡一愣,還沒有來得及問,趙樽只看了一眼東方青玄與她死死捏在一起的手,沒有說話,轉身打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