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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泰二十五年十月初八,大寧城破,不到兩個時辰後,建平城破,趙樽兵不血刃,一夜下兩城。在攻入建平時,雖然北狄軍頑強抵抗,可奈何軍心已散,駐建平大約二十萬兵卒,死傷大半,餘下的或敗退潢水,或走開元路。至此,北狄位於遼東的屏障一夜失守,整個遼東地區暴露在了大晏軍的面前。
十月初九凌晨,哈薩爾領兵從潢水入迤都,便按先前北狄皇帝的聖諭,將兵權暫時交由大將軍阿古,自己隻身夜赴哈拉和林請罪。
得到訊息的北狄皇帝大怒,一夜失去兩城在其次,重要的是遼東大門一破,定安侯陳大牛於十月初十已領兵直逼遼東開元路,趙樽也追擊北狄殘兵從潢水深入漠北草原,駐兵額仁淖爾,北狄江山岌岌可危。
這些年來,隨著南晏洪泰帝一次又一次的北伐戰爭,北狄原本幅員遼闊的疆域,一點一點被蠶食,一旦遼東不保,陳大牛轉頭與深入漠北的趙樽合兵,北狄將會更加被動。
可此時的北狄,內亂比南晏更為嚴重。
縱觀歷史,有實力有能力的人,總招人嫉,哈薩爾也是如此。他是北狄皇帝的庶子,一路披荊斬棘坐上皇太子儲位,可北狄皇帝對他並不信任。皇帝偏愛六子巴根,之所以立哈薩爾為皇太子,也是迫於他手握兵權朝中勢大的無奈之舉。也正因為此,先前才會在六皇子巴根和北狄保守派貴族的挑唆下,被趙樽玩了一計借刀殺人,上演了“陣前召回”的可悲戲碼。
越是美麗的外衣下,越是隱藏殺機。原本北狄皇帝想趁機收回哈薩爾手上的兵權,再掰倒他的太子位。可如今戰局危急,北狄皇帝不得已,不僅沒有責怪請罪的哈薩爾,反而在哈拉和林對他大加封賞,再次還於兵權,讓他領兵前往漠北瀚海一帶,堵截趙樽,而大將軍阿古則被派往遼東開元路,與陳大牛周旋。
喧囂、混亂、血腥……這是一段動盪不安的日子。
多年之後的夜晚,在北平趙樽的府邸裡,夏初七窩在他的懷裡再回憶這次北伐戰爭時,想到這一夜他受了傷忍著委屈還帶兵攻下建平,只為實踐半個時辰的承諾,她還會掩面心酸。她問趙樽,你怎會這樣傻?為什麼你受了傷都不告訴我?趙樽很傲嬌的回答她:上善若水,大愛無言。本王未必不如東方小兒乎?
不與萬物爭高下,這確實符合趙樽的胸襟,卻半點都不像他對待女人問題上的霸道態度。所以夏初七嗤之以鼻,明明就是吃味了,裝什麼高尚呀?爾後,他更傲嬌了,他說:本王握得了殺人的劍,攻得下堅固的城,難道還容不下女人的一滴淚?
說來說去,他還是介意她為了東方青玄嚎啕大哭的事嘛?夏初七又哭又笑繼續嘲弄他,他終是嘆息了一句:老子怎會和東方小兒計較?再說,他要死了,如何讓他踐行諾言,為本王抬花轎?
不管後來說得有多動聽,只此刻,在窗外紛飛的細雨下,趙樽獨坐燈下的冷寂身影,仍是籠罩了一層濃重的寒霜和鬱氣。屋子侍候的人大氣也不敢出,就怕惹惱了他,會拔刀殺人。
但他不僅沒有殺人,其實一直未動,冷漠得像一尊雕塑。
看著他渾身上下像被鮮血給泡過的樣子,孫正業緊張得手都在發抖,尤其翻開他手腕上的箭傷時,發現滲出來的血已經把他的裡衣和傷口黏在了一起。撕開衣服的時候,衣帶著肉和血,可以想象那種疼痛,他卻像不知道,一聲都沒有吭。
“爺。”孫正業抽了一口氣,哪壺不開提哪壺,“老朽先給您消毒,再包紮。這個消毒水是從京師帶來的,以前在良醫所時,楚醫官配好的方子,老朽覺著效果極好,就一直用著……”
人老了,話也多,剛剛趕到建平的孫正業,哪裡知道他家爺現在心裡的難受?用著楚七的藥,楚七卻不在他的身邊,對於一雙剛剛相戀不久,還處於“眼睛裡容不得半粒沙”階段的男女來說,這樣的話,其實是一種難堪的煎熬。
鄭二寶重重咳嗽了一聲。
“老孫,你今天話真多,趕緊給主子治傷。”
“哎哎哎,老朽這就治。”
被“點”了一下,孫正業仍是莫名其妙。
趙樽沒有說話,就像沒有聽見似的,默默的由著孫正業把他的傷口都包紮妥當了,才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面無表情地吩咐鄭二寶。
“去,讓人找大牛他們來。”
找陳大牛來沒有別的,肯定是下一步的作戰計劃。鄭二寶唯唯諾諾的去了,什麼話也沒有多問,只與陳景對視一眼,心裡皆是一嘆,為他家爺覺得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