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婉青不禁抬起頭,靜靜聽高煦說話。
“魏王妃孃家不算豪富,當初她出嫁卻十里紅妝,琳琅滿目,這裡面有親舅舅的大力添妝,幾乎已佔據了她嫁妝的一半。”
“這裡面便有梁振軒貪昧下的錢銀。”高煦垂眸看紀婉青,道:“你想想被迫骨肉分離的人家,再想想飢腸轆轆,終日以薄粥飽腹的百姓,你就不會太為她感傷。”
他眉目一片冷肅,“這等國之巨蛀,禍害百姓者,當連根拔起,一個不留。”
“殿下說的是。” 經高煦這麼一說,紀婉青傷感全無。
是啊,想必梁振軒多年也補貼了親姐娘幾個不少,魏王妃既然得了實際利益,享受了不應得的百姓血汗,那麼今日食了惡果,也算天理迴圈。
她那些許物傷其類之感也盡去了,只仰臉認真道:“殿下為皇太子,真乃百姓之福也。”
紀婉青突然明白,為何諸多中立保皇黨,都預設皇太子為唯一皇位繼承人。為何她親爹對東宮如此推崇,寧願與紀皇后臨江侯府關係日漸緊繃,也堅持不改其志。
高煦當得起。
“是嗎?”
氣氛漸松乏,他含笑撫了撫她的臉,挑眉問道:“青兒也知道百姓之福。”
妻子目露激賞,大力誇讚,神色難掩崇拜,是個男人都會心情大好,高煦也不例外。
“我怎麼不知道。”紀婉青嗔了他一眼,“殿下莫要小看人。”
“好,好,孤不小看你。”
回應他的,是一聲嬌哼。
魏親王府。
王府大氣磅礴,庭院深深。後宅正殿雕樑畫棟,乃魏王妃所居之地。
這個一貫安逸的人間富貴鄉,近幾日來卻一反常態,氣氛緊繃壓抑,來往宮人太監皆躡手躡腳,不敢多弄出丁點聲音,唯恐遭了殃。
偏偏越是緊張在意,越是容易出岔子,丫鬟手一顫,“噼啪”一聲打碎了茶盞,她慌忙跪下請罪。
“行了,笨手笨腳的,下去吧。”
魏王妃連日心煩氣躁,憋了一肚子氣,不過這丫鬟是她陪嫁過來的,因小事太過責備不合適,她緊蹙眉心,揮了揮手。
丫鬟忙撿起地上碎瓷,連爬帶滾出了門。
“娘娘,娘娘!”
這時門簾子一掀,王妃乳母李嬤嬤衝了進來,她一臉驚慌,讓正翹首以盼的魏王妃心中猛地一沉。
“嬤嬤,可是舅舅那邊如何了?”
魏王妃孃家並非世家,父親任三品光祿寺卿,官職倒能夠上皇子妃之父,不過這位置卻握不上太大權柄。
她能被皇后選中,全因親舅梁振軒沒有嫡女,又非常疼愛她之故,舅舅就是她立身倚仗。
如今這個倚仗眼看著倒下,她如何不驚慌失措。
“娘娘,老奴剛命人打聽到訊息,那張進已將吏部左侍郎呂亮,以及戶部郎中金立安、吏部郎中曹越都收押了。”
魏王妃父親因為關係太近,被勒令閉門候查,親朋好友避之而不及。孃家無法第一時間得悉案件進展,她只得使人從別處探聽。
這樣直接導致了魏王妃訊息的滯後,大清早便發生的事,她快響午才獲悉。
她不可置信搖了搖頭,喃喃道:“嬤嬤,嬤嬤你說什麼?”
實際魏王妃聽得很清楚,心底最後一絲僥倖盡去了,梁振軒不是被冤枉的,且案件之大超乎她的想象。
“娘娘,舅老爺眼看撐不住了,那我們日後如何是好?”李嬤嬤目露恐懼。
古代是農業社會,動了朝廷賦稅,便是動搖國本,沒有哪個皇帝能容忍的。且古代講究誅連,一旦案情過大,不但所有涉案人員,即便是主犯們的九族都跑不掉的。
魏王妃孃家關係親近,必然是其中之一。
至於嫁入皇家的魏王妃倒能倖免,不過這正妃之位,肯定是坐不住了。
魏王殿下平日與王妃關係融洽,但這又當得了什麼,男人要翻臉,那會比翻書還快。
魏王妃頹然坐回美人榻上,身軀微微顫抖,“還能如何,只能靜觀其變。”
她雖出身不算頂尖,但自幼有強勢舅家撐腰,過得是順風順水,沒想到平生第一次遭遇挫折,就這般大。
李嬤嬤愁容滿面,不過她瞥一眼滴漏,還是勸道:“娘娘,先傳午膳吧。”
不吃不喝也挽回不了什麼,魏王妃心亂如麻點點頭。
傳膳的丫鬟下去了,只不過,這膳食到底沒能傳來,來的是另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