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舍。
時值隆冬,溪水結冰,花木大多凋零,不過卻能看出此間主人獨具匠心。
雅舍的隔扇窗被推開,窗前放了一張黃花梨軟塌,榻上斜臥了一個青年男子。
青年面如冠玉,眉目清雋,可惜神色淡淡,捻起白玉酒杯一仰而盡,靜靜看著賞看窗外怒放的紅梅。
雅舍地暖相當充裕,青年只隨意披了件白色暗紋錦衣,衣襟微敞,讓上前添酒的美貌丫鬟紅了臉。
不過,這等愜意氛圍卻被打破了。
“二爺,東川侯府來了信。”話罷,來人立即將書信遞上。
“王澤德?”被稱為二爺的白衣青年一蹙眉,“不是告訴過他,沒有十萬火急之事,不可再傳信嗎?”
要知道,東宮皇太子一直未放棄查探當年之事。王澤德好不容易偽裝過去,若是再引他注目,那後果將極糟。
當年宣府雖說損失很大,但存活下來的大小將領也不少,高煦要關注的人多。再加上王澤德意外失去一條手臂,被迫卸職賦閒,算是利益受大損者,再加上他演技不錯,這才堪堪避過。
沒有疑點被調查,與發現疑點被關注,完全是兩碼事。皇太子高煦的能力,二爺從未小覷。
二爺接過信,立即展開,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事,讓對方失了分寸。
一目十行看罷書信,他隨手扔下,哂笑一聲,“嘖嘖,不過一個黃毛丫頭,就把王澤德嚇破了膽子。”
“他當年不是裝得挺好的嗎?怎麼一碰上姓紀的,就方寸大亂?莫不是沒了一條手臂,連膽子都沒了。”
二爺請嘲幾句,神色一冷,“告訴他,太子妃無半點頭緒,只要他如舊日一般穩住,無人能窺見絲毫端倪。”
稟事之人立即應是,並取來筆墨紙硯,平鋪在軟榻旁的小几上。
二爺直起身子,提筆快速寫了一封信,沒有署名,只取出一方白玉小印,在該署名的地方按了按。
書信立即用了火漆,交到正在焦急等待的王忠手上。
王忠趕緊扣上竹笠,壓了壓帽簷,重新駕了小車,從後邊已隱蔽小門離開,悄悄趕回東川侯府。
第四十八章
王澤德為人; 倒是真的豪爽大氣,頗為君子。他與紀宗慶年少相交; 志趣相投,又同時從軍; 一起自小校尉做起。
他資質不錯,相較於普通人; 已遠遠勝出許多; 可惜卻遇上一個紀宗慶。
紀宗慶天賦奇佳,智謀超群; 驍勇善戰,戰功累積迅速,很快便獨當一面; 成為一軍舉足輕重的人物。
數十年來; 身邊陪伴著這麼一位好友,王澤德最初是欽佩羨慕的; 只是後來; 不知從何時起; 這種欽佩羨慕隱隱變了味。
三年多前,一時邪火上腦; 人就魔怔了; 他做下了第一件虧心事。
王澤德本打算讓好友吃個敗仗,遭遇挫折,他或可以順勢而上。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後果出乎意料般嚴重。
只是賊船上了; 就無法回頭下來,他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紀宗慶戰死沙場,可惜王澤德也沒能撈上好處,他在混戰中被砍斷一臂,所有見不得人的心思盡數落空。
他很不是滋味。
平生首次做虧心事,所致後果極其嚴重,王澤德其實是無法心安理得的,邪火下去後,他很懊悔,曾經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安眠。
掩藏在悔意之下,還有深深的不安,因此好友遺孤書信一提及此事,他立即心驚肉跳,按捺不住。
他焦灼在大書房踱步,許久,王忠終於回來了。
王澤德揮退王忠,立即開啟信細看。
二爺大約洞悉他的心思,雖措辭嚴厲,但字裡行間卻恰到好處,正好安撫了他心中焦灼不安。
王澤德心中一定,是的,紀婉青無證據無人脈,只可能偶爾聽說,肯定無法窺破其中關竅。
他萬萬不能自亂陣腳。
王澤德吁了一口氣,放下書信,便要銷燬。他剛抬起手時,動作卻一頓。
以往為了謹慎起見,與二爺一方的書信他都是立即銷燬的,只不過,如今他卻神差鬼使地停了下來。
王澤德垂目看了片刻,最終將信箋摺疊好,放進書房的暗格之中。
他剛將暗格恢復了原位,便聽見外面王忠揚聲稟報,“侯爺,世子爺來了。”
東川侯府世子王劼,離京已近三年,數月前才調任回來。
他之所以離京,全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