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兒媳疏漏雖有錯,但錯不至大到使溫少悔恨。
若溫家人看上去只錯了一分,那必得讓他們多錯一些,卻要在溫少心裡埋下種子,賭他不敢也無法求證。
人的恨倘若落到實處,溫少因愧疚從此也無法面對夢卿。
Ni是下午四點鐘來阿福洗衣的,溫少沒來,這也在淮真預料當中。Ni問淮真,季家的經濟能力恐怕難供她唸完大學,所以溫少最後問她一回,究竟肯不肯隨他回溫埠。
雲霞從門後頭探出頭來,替她道,“若我是溫少,便沒臉來問。季家再窮,也有手有腳,不至出賣女兒。”
淮真想了想,叫Ni等等,回到房間尋出那件給洗壞了的紫色短襖與繡鞋,連帶那封信一起揣進一隻乾淨布包,讓他帶去給溫少。
Ni說,“洪三爺與溫少的律師仍還在清點安良堂的賬務,等查清賬目後,會有一筆錢轉到你在富國銀行的賬上,約有八千美金。”
淮真當然知道這筆錢是從哪得得來的。
她說,“我會記得檢視銀行賬戶。”
Ni又說,“如果手頭拮据,儘可寫電報到溫哥華來。”
淮真道,“若是真窮到上街討飯了,也許我會的。”
Ni苦笑,又說,“溫先生仍有一事放不下心——他希望你不要再去招惹那白人家的小子,他祖父不是好惹的。溫先生希望你知道,他一心只想你平安。”
淮真想了想,說,“我也有一事希望能想讓溫先生知道:從汕頭碼頭與僕婦走失那一天起,夢卿就已經死了。”
Ni深深看她一眼,似乎不知應當從何處感慨。但也只說他一定原話轉達,也請淮真多保重。
送走Ni,淮真一回頭,卻見小六爺曲著條腿,坐在阿福洗衣穿堂的條凳上嗑瓜子,跟放高利貸的上門討債似的。
一見她進屋,小六爺抬抬下頜道,“喏,五十塊錢,給你還回來。”
賄賂仁和會館打手被當場拆穿,淮真將錢疊了疊塞進衣服裡,“小六爺可真大方。”
他也不客氣,“那當然,小六爺做事你不放心,還背地裡花錢找人盯梢著?”
淮真道,“我還不是怕小六爺年紀輕,扛不住。”
洪涼生地上瓜子殼落了一地,“小六爺在你心裡就這麼沒本事嗎。”
頓了頓,淮真問,“究竟溫家人有沒有做賣兒媳的事?”
洪涼生道,“誰知道呢?”
淮真又好氣又好笑,“你這不也是劍走偏鋒,還叫有本事?”
“說來我也想找個機會搗騰一下我爹和小媽遺留的產業,但一直找不著機會。他來了,也倒正好。”洪涼生笑一笑,“倘若他不曾做虧心,今日怎肯善罷甘休,連你面都不敢見灰溜溜地就走了。妹子,你說呢。哎……事不都解決了嗎,還傷心什麼呢?”
第146章 金山5
她去過一次花街,也去過市區警局,只去看了羅文,並沒有見著約翰遜,和人問起,說他已回了華盛頓。當初她被關進來審問的警察還在,但並沒人認出她來。
哈佛一年的五百五十美金的學費與身份證明、醫療證明一併加急寄過去,說東岸得三天才能收到,她不知為何急得不行,又去了帕斯域電報局,十美分一個字,發了三百多字的電報到恆慕義博士電郵地址下,詢問幾時可以入學。
恆慕義博士當晚回了電報過來,告訴她最早二月,讓她在家裡好好過聖誕、新年,還祝她中國年愉快。
一週後的回信裡夾著八十八美金,說是幫她申請的獎學金得三月以後才能得到回覆,恆博士僅代表個人給她一筆小小獎金,以中國新年利是的形式作為她在會議上表現優異的獎勵。
羅文從警局回來以後,唐人街的幾家洗衣鋪都找上門來,說白人洗衣行不景氣,義大利人也靠不住,不如唐人街的洗衣鋪聯合起來,將生意做大;上門洗衣統一上市定價,請幾大工廠老闆投資,自己也入股做股東;又能給安良堂以及一幫安良堂失業的四邑鄉民一份活做,互為奧援,將危機挺過去。主意敲定那天,淮真將自己剛到賬戶的八千塊錢扣除三年學費,統統交給阿福投資洗衣生意,反正也是投資,不如投資自家人,怎麼也要做個最大頭的股東。
之前賺得那筆錢,和西澤一起離開三藩市時統統取了出來,包括旅途中她給家人買的禮物和入學通知,都在在旅行袋裡。幾次見到黎紅與雪介,她都覺得實在有點不好意思——去了一趟東岸,什麼也沒給朋友買。她等待著那些東西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