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良媛說的種種,外頭的傳言紛紛,她怎麼能不知道,怎麼能不明白。
可是她不願意相信,這真的是太子的授意?
就如同太子是如何一步步將傅貴妃和肅帝算計到萬劫不復,他也在算計她嗎?
叫她深明大義、心甘情願地離開,好給他的春蘭秋菊、千秋功業鋪平路?
又或者,太子並無此意,但是太子身邊的每個人都認為他不該留自己,所以自己如果堅持留下,也會被妥妥地認為是禍水一枚。
總而言之,紀青盈此刻的心情實在是太過混亂,她就算手裡有足足的四個存檔,也不知道從何讀起。
她是應該回到沒有對太子動心的時候、沒有和太子同房的時候,還是回到沒有為太子出來指證傅妙莊的時候?
無論回到哪裡,從一開始她的尷尬身份其實都會指向如今的局面。紀青盈就算不出來作證,以懷淵太子的算無遺策,他自然也能找到別的方式將傅妙莊推到萬劫不復的境地。而到了那個時候,隨著蘅芳宮的倒臺與清算,紀青盈仍舊無法獨善其身。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京城內外的風雲激盪開始得猝不及防,結束的倒是無聲無息。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節,夢蝶軒除了始終高居流言蜚語話題榜首之外,也送走了薄良媛三次。
頭一次是初十,紀青盈還耐著性子聽她說了許多。第二次是轉日,這次紀青盈聽薄良媛又是舊話重提,沒半盞茶就將人趕了出去。而最後一次就是十五的早上,紀青盈已經在煩躁中開始上火,徹底沒有任何胃口和耐性,直接叫綠竹將薄良媛擋在了外面。
至於這樣的舉動會給她帶來怎樣的非議,紀青盈已經實在顧不上了,連對著下午仍舊照例來送點心的德海公公也沒有好臉色,她的精神實在是到了緊繃的邊緣,感覺自己隨時都能大哭出來,看著那幾枚存檔珠子,甚至都有一起砸碎的衝動——媽蛋系統,你根本就是玩我!
華燈初上,宮景如畫。
大盛禁宮重新換上了元宵節的裝飾,是在那樣令人驚懼的除夕之後,重新見到第一點喜慶之色。
紀青盈獨自坐在房中,將那扇向著後園的窗子推開了一半。
冷冷的寒風撲進來,外頭的夜月已然渾圓明亮,銀輝瀉地,好像昭示著肅帝統治的結束在即,年輕的懷淵太子的帝王大業即將輝煌展開。
而紀青盈卻不知道自己是否像月華之下黯淡將隕的星子一般,自此終結。
這條路怎麼會這樣難呢?
而自己怎麼就會那麼傻地把真心給出去了呢?
說好的系統與鬥爭,說好的逢場作戲呢?
“孟懷淵,你這個大混蛋。”紀青盈聽著遠處悠揚婉轉的絲竹樂聲,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
她都聽說了,這幾日禮部和宗景司都已經完全忙成狗,因為宗親輔臣們對於夢蝶軒是達成了共識,紀青盈這個身如浮萍的小蝦米接下來會帶著怎樣的心情離宮離京,也就沒人會繼續在乎了。
禮部、欽天監和宗景司真正焦頭爛額的,頭一項是明日的肅帝禪位大殿,新帝的登基儀式,還有如今在東宮的妃嬪升格事宜、以及那些原本要納入東宮的諸位現在是要直接升級為帝妃,那麼品級位格都要重新擬定,封號住處也要一一預備。
據說,太子親自指定梅側妃在登基之後繼續統領六宮,雖然中宮後位會保持空懸,但梅側妃即將被冊封為從一品寧妃,也是遙領眾女了。
至於寶音鄉君,則是由太子親自賜了一個“福”字做封號,位分會是僅次於梅氏的正二品貴嬪,也被視作對鳳位最有力的競爭者之一。
“昭容。”房門外是小苜蓿戰戰兢兢的聲音,這幾日夢蝶軒風雨飄搖、朝不保夕,紀青盈也日益煩躁,身邊之人自然緊張得很。
“說。”紀青盈完全不想移動步子。
“昭容,”小苜蓿的聲音越發顫抖,“殿下命人送了白綾和毒酒……”
“拿進來,給我個痛快罷!”紀青盈的一顆心徹底沉到了淵底,竟也有一種異樣的解脫,再也不用存檔讀檔,再也不用管什麼君恩深淺。孟懷淵,你做的好,旁人是虛懷若谷,你卻是心如沉淵,果然夠狠!所謂鳥盡弓藏,到了這個時候,連面都不見了!
“孟懷淵,你這個混蛋!”紀青盈拿著那色澤如琥珀,氣息如白檀一樣的毒酒,眼淚早已落了滿臉,長聲一笑,便一飲而盡!
“紀小慫,紀小慫!”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縈繞,整個世界好像都震盪起來。
“紀小慫!”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