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攏住心神,所有雜念都變得渺茫,微小,似被捲入洪流之中。
她來到這裡,究竟為的是什麼?
正在這時,耳畔傳來個醇厚聲音。
“你還想回宋宮嗎?”
☆、第80章 第八十章
簡簡單單一問; 卻問在了楚子苓心神動搖的時刻,她渾身一顫; 猛然回頭; 入目的那雙眼,卻沒有探究和疑問,似在問一個已經知道了答案的問題。
她想回到宋宮嗎?其實在踏出宮門的那刻,就有了答案。
那些登上高位,用所知所學救治世人的念頭; 她曾想過。但是她沒想到; 只“攀登”這個過程,就要踏過枯骨無數。權力的王座又豈是白璧無暇?若自己漠視性命; 踐踏無辜,那麼坐上寶座的會是誰呢?良知尚存的“自我”; 還是另一個仁善些的“奴隸主”?
她當然不想回去。就如巫祝賜的那句,“素履; 往,無咎”。
張了張嘴,楚子苓好容易吐出句話:“你帶我來漆園,是為了出逃?”
不需要答案的問題; 自不必回答,因而她選擇了發問。田恆為何會帶自己前來漆園?她可以為了還未出生的先賢,前來“憑弔”; 田恆卻不會只為了觀景散心。此處距蒙城甚遠; 又多山林; 可不正是出逃的好去處?
“然也。”田恆答的坦然,“若華元截殺不成,必反手害你,怎能不早作準備?”
似華元那般狡詐,萬事都會有兩手打算。若真抓不到屈巫,大巫孤身在外,難免要出些“意外”,才好對樊姬交代。
這答案,在意料之中,楚子苓沉默片刻,低聲道:“那屈巫呢?”
她的存在,才是華元動手的理由。若她走了,華元說不定樂得輕鬆,何必與屈巫糾纏?那她的仇,要如何報?
田恆扔下了手中草枝,唇角一挑:“出逃亦需時機,我自有安排。如今只問,你願跟我走嗎?”
何時出逃?怎麼計劃?去往何方?他一句都未說,然而楚子苓也未問,只輕輕點了點頭。
這陌生又險惡的世界中,若還有人可信,怕也只有面前這人了。他不言明,必有不說的理由。楚子苓信他,又何須多問?
如此乾脆利落的應答,讓田恆眸中閃出笑意,話鋒突然一轉:“竹鼠味道也不差,晚上吃這個?”
“好。”楚子苓頷首,唇邊也有了笑意。
正在此時,竹林中傳來一聲驚叫。楚子苓嚇了一跳,轉身觀瞧,就見兩個小傢伙手牽手跑了出來。
“讓你莫碰生漆,怎地不聽!”那年長些的少年語帶埋怨,拉著對方的手,快步走在前面。
後面跟著的少年則跟長了一身跳蚤也似,苦著臉撓來撓去:“我以為是個長角的蛇兒,哪知是漆桶……”
“哪來的長角蛇兒?!”那少年聽的天靈蓋都快炸了,恨不得一掌在這蠢貨臉上。
“出什麼事了?可是遇到了毒蛇?”楚子苓見兩人出來,開口問道。
那個年長些的少年臉上頓時一紅,吭吭哧哧道:“無事,就是阿弟碰了生漆,出疹子了。”
聽他這麼說,楚子苓才發現,那被兄長扯著少年臉上、臂上都起了紅色疹子,應該是生漆過敏,生了漆瘡。
她不由自主道:“取些蜂蜜……”
蜂蜜可用於生漆過敏止癢,然而話一出口,兩個半大小子就露出一副聽到“何不食肉糜”的古怪神情。這是怎麼了?楚子苓後半句頓時說不出來了,那個當兄長的趕忙略帶尷尬道:“何必用蜜,採些草擦擦就好……”
說著,他把弟弟按在了地上:“坐著別動,我尋藥去。切不可亂抓!”
叮囑了兩三遍,他才快步離去。剩下那小子兩手交握,顯然是癢得不行,又不太敢撓。呆坐著掙扎了半晌,他突然扭頭對楚子苓道:“女郎可見過長角的蛇兒?”
這是耐不住,想要轉移注意嗎?楚子苓笑了出來:“未曾。”
“我見過呢!還聽阿爺說,有生著翅膀的大魚,可以在天上飛!”他頓時來了精神,也不撓了,兩眼睜得大大,一臉興奮道,“女郎可見過海?”
宋國地處中原,哪裡見過海?然而楚子苓見過,不止見過,還知道那大魚的故事。
“自是見過,那魚名……鯤。大者十餘丈,騰空之時,可敝天日,落水之時,巨浪翻騰……”
像是講述故事一般,楚子苓講起了鯨魚。講它龐大,貪食,在浩瀚大洋中的不可一世,這當然不如“不知其幾千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