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面上卻滿滿皆是戾氣。腳步蹣跚,背影搖搖晃晃。他本不想就這樣回去那個狗窩一般的地方,然而恍恍然的想,除了那個“家”自己似乎根本就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這個時段。那個他應該稱之為“媽媽”的豔俗女人,此刻應該是躺在哪個老男人的身下媚笑吧。想到此,他忍不住撫了下胸口,強制性的壓下那種噁心的感覺。真是髒,自己怎麼可能會是那個賤人的孩子呢?
就這樣邊想邊走。不小心便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他再抬起頭來時,只看到一雙如他一般寫滿苦悶的菸灰色眸子。而後,似乎是因為背上的傷,又或者是因為這滿天的大雨,再或者,是他感冒了吧。從來對每個人都懷有深深戒備的陳延之,竟然就這麼在這個第一次遇見的陌生人面前暈倒了過去。
待他再醒過來時,是在一間寬敞明亮的房間裡,有淡藍色的窗簾,有別致的八仙桌,完全就不是他那個如垃圾站一般髒亂的狗窩。凝神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而後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屋裡的擺設。
“你醒了?”
之前在桌子後面背對著他的消瘦身影突然轉過身來,衣服看著便精緻考究,唇紅齒白,只是那雙微微淺淡的眉眼一直蹙著。似乎是有著無盡的苦澀心事一般。
“這裡是哪裡?” 陳延之啞著聲音道。
“這是我的小窩,你剛剛撞倒我,然後暈倒了。我想了想,還是決定把你帶回來,現在感覺好些了吧?”
“好多了…” 他淺嘆一聲。而後微亮的雙眸便直直的看著少年道:
“我是陳延之,你呢?”
“我麼…”
清瘦的少年微微的嘆息了一聲,話語裡有著無盡的悵然。許久以後才聽到他慢條斯里的答道:
“我是文書”。
那個時候他是這麼說的。而那時候的陳延之,也是這樣以為的,以為他說的是真名,以為雖然他衣服,舉止間皆不落魄,但是想來也應該只是一個和自己一般的普通人吧。
然而雖然如此般想,他卻是斂過了眉目,總覺得這個少年的身上應該有著太多的秘密。他眉間那糾結著似乎完全化不來得濃愁,讓陳延之心下也跟著一黯。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呢…
抱著如此般的想法,陳延之突然就想厚著臉皮窩在這溫暖舒適的床上好好的睡一覺。外面的暴雨依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雨簾。他坐在床上往後面看,只看到那一片白茫茫的川流。好在眼前這個少年也沒有半點要趕自己走的樣子。陳延之索性便重新倒回了床上窩進被子裡,身體捲曲成一隻大龍蝦狀。
文書似乎隱隱的看了他好一會兒,而後竟然也就如此般面不改色的脫衣服上床。 就這樣直直的躺在他身邊。陳延之悠忽的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就這樣慢慢的僵遲了好一會兒,最後忘記了到底是怎麼開始的。少年人低沉的聲線慢慢的飄散在空氣中。
一直等到很多年後,等陳延之的勢力擴散到幾乎成為了整個黑道的王者,當他再想起這一天,想起少年那個低沉如墨般,明明是淺淡卻又透出那麼多絕望枯寂的聲音。
“那個男人從來就沒有把我當成過兒子,在他心裡,我一直就是他寶貝女兒的一個人形玩具而已。可嘆的是,既然本就是如此的寡淡無情,當處又為何要讓我認祖歸宗呢?
你知道嗎?我現在是在和你說話,你覺得我看起來就是個正常人對不對?可是我的心裡卻幾乎已經腐爛掉了。我的媽媽現在還在急救室裡面搶救,而我卻只能坐在這裡和你這樣閒扯。
我甚至連去醫院看她最後一面都不可以,只因為那個應該算是我父親的人不允許,他說媽媽很髒。可是真可笑,可笑到了骨子裡。既然覺得媽媽髒,避她如避病菌一般,當初為何要碰她?又為何要生下我?”
那樣寡淡的神情,說著那些本該是殘忍的話,就好像那些經歷不是他的一樣。 陳延之看著這樣的文書,雖覺得心裡的某一個角落微澀,有種微酸的感覺漫上心頭,然而他卻是強制行的壓了下去。
誰沒有一番這樣的痛苦屈辱,熬過去了就是生,而熬不過去就是死而已。 文書一點都不驚訝於他的反應。他是在和他說話,然而面上那樣蒙朧的表情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也許此時的他真的不是在說話,只是因為心裡積壓的事情過多而需要一個發洩口而已。
“人說骨肉至親,可是這樣的至親,在我看來,卻比知陌生人更不如。而那個看起來美麗善良的妹妹,也不過就是一個極度自私的孩子罷了。你知道嗎?其實我根本就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