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人辦喪事,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
先是換上壽衣,然後將人搬到正房明間的堂屋裡,不能放在炕上,需要有一塊停屍板,下面墊上條凳。在大殮之前,都必須呆在這裡,之後便是各處報喪了,同時還需要搭建靈棚,以供親朋好友前來弔孝。
盧老漢是突然暴斃的,壽衣和壽材都沒有準備。按理說一般老人年紀大了,都會早早開始準備身後事。大抵是盧老漢忌諱這些,他本人不提,下面做小輩的自然也不敢提這事,也因此這些東西都得現置辦。
壽衣得是全新的,顏色和樣式都需講究。盧嬌月出面接下了這活兒,她針線好,手也快,快點兒的話半天就做好了。她也是看她爹目露悲痛,才會出面攬下這事的。
好也好,歹也好,人死恩怨消。終歸是親爹,不管以前有再多的不開心,她想她爹大抵是想好好把爺爺送走吧。
果然,盧嬌月出面說壽衣她來做,盧明海看過來的眼神充滿了欣慰。
然後便是準備壽材了。盧明海和盧明山商量打算找村裡有老人的人家先借一口。借什麼樣,到時候還什麼樣的,大不了到時候木頭選好些的。
可提起這事就有些犯難了,要知道壽材這東西一般都是提前做好的,有寫講究的老人還會逢著天氣好,放在通風的地方晾一晾,每年刷層桐油。不是關係夠近的,誰也不會把自己壽材借人。
盧大伯解決了這一難題,他將自己給自己準備的壽材借了出來,也不用還,過後自己再打一口就是了。盧大伯年紀比盧老漢年紀長,早就尋思著自己身後事了,壽衣和壽材也是早早就備好了。要不是沒有借壽衣這一說,他打算連自己的壽衣也借出來。
主要的事都有了著落,接下來就是去報喪搭建靈棚了。周進攬下去鎮上買白布和生麻粗布的活計,等東西買回來,幾個婦人搭著手隨便縫上幾針,孝衣也算是齊備了。
這期間盧明川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回不過來神,盧廣仁嚇得躲在屋裡沒敢出來,胡氏倒是四處忙活,可惜出錢辦這些物什的時候,提也沒提一句。留下來負責主持的盧大伯和盧三叔見此,不禁搖了搖頭。
按規矩,一般是要停靈七日才可下葬的。
這期間各家的親朋好友都上門了,包括梅家人也來了。梅氏畢竟是盧家的兒媳婦,作為親家的梅家應該出面。
倒是胡氏和小胡氏孃家沒來人,估計是打定主意不走這門親戚了。杜家也沒來人,盧廣禮倒是去報喪了,卻被杜寡婦給罵了出來。
回來對崔氏說這事,崔氏自是又哭了一場。可哭又怎麼樣,女兒進了別人家的門,就是別人家的人。不過盧桂麗作為親生女兒,還是從小最得親爹偏愛的女兒,她竟然也不來,不得不讓人心生唏噓。
別人不好插嘴,倒是盧桂芳大罵了一通,說等這事過了就去杜家,她倒要好好看看這個親妹子到底生了個什麼心腸。
盧桂芳這兩年過得並不好,當年分家的時候,她和男人被分給了大兒子趙國棟。趙國棟經過那件事,之後倒也不賭了(沒錢賭),可他多年養尊處優,根本扛不起家計。
無奈,盧桂芳兩口子只能擔起這個重任來。人家都是兒子養老子,如今倒成了老子養兒子。家裡沒有地,兩口子只能去開荒。盧桂芳活了大半輩子,臨到頭老了倒要下地開荒了。如今臉皺了,手也粗了,之前梅氏與她照面,根本沒想到以前素來霸道強勢的大姑姐,如今竟會變成這個樣子。只能感嘆一句,再多的家財抵不過敗家兒子。
按下不提,做完頭七,就該下葬了。
地處是早就選好的,離早先盧家的地沒多遠,盧明川說盧老漢之前曾提過一句,說以後他要是死了,就把他葬在可以看到自家地的地方。
只可惜如今這地都易主了,這是想看誰家地啊?當時因為這事二房一家和盧嬌月心裡還有些不舒服,總覺得是盧明川故意為之。也幸好兩家如今都不種地了,要不然平日裡下地,不免就會想到這件事,那心裡還不得膈應死了。
可盧明川滿臉悲痛,甚至在守靈的過程中暈倒了幾次,倒也不好讓人指著鼻子說他故意噁心人。
連素來強橫的喬氏都捏著鼻子認下了,只是看盧明川的眼神說有多厭惡就有多厭惡。她甚至和梅氏悄悄商量,這事過了就再也不來這裡了,可怎麼可能,崔氏還在呢。不過梅氏可沒當她面說這個,免得給她添堵。
下葬後,這喪事就算辦完了。當然七七的時候還需再祭拜一番,但到時候分開祭拜就可,倒也不用再湊到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