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脫下孝衣,打算該幹什麼該幹什麼去。自古以來都有守孝一說,但鄉下人討生活不容易,是沒有那麼講究的,只要家中不辦喜事,不隨便上別人家,家門上掛白不接待來客就行了。
在這當頭兒,胡氏又出了個么蛾子。
她當著盧大伯和盧三叔的面,提了提給崔氏養老的事。
大抵是家底沒了,人也不要臉了,向來在二房三房面前非常要臉的胡氏,有生以來第一次表現得十分弱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如今家裡困難,按理說不該提這事的,可他們做晚輩的吃糠咽菜都可以,沒得委屈老人。總而言之就是想衝二房三房要奉養老人的錢糧。
盧大伯和盧三叔臉色十分難看,若說外人也就算了,他們可是很清楚這其間種種的來龍去脈。這老大媳婦完全是在耍不要臉,扯了自己的臉皮不要,打算將之前從二房家要地的事選擇性忘了。
其實這事並不算什麼,以二房如今的家底,也就是手指頭縫裡漏一點出來的事。只是結合之前的種種,和胡氏藉著這種時候趁機拿捏,怎麼都讓人心裡頭不舒服。
盧大伯寒著臉,也不跟胡氏說話,對盧明川道:“老大,你媳婦提這事是你允許的?”
打從盧老漢死後,盧明川就一直處於神情恍惚的狀態中,這兩日倒是好了點兒,但還是有些走神。聽到這話,他露出一個茫然的眼神,胡氏趕忙接道:“大伯,這事他爹不知道,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家裡如今沒錢沒地沒糧食,馬上就要斷頓兒了,咱們做小輩的無所謂,可娘她老人家……”
崔氏自打盧老漢走了以後,人就病倒了。倒也沒啥大毛病,就是醒了就哭,天天哭個沒完。開始大家都還勸,後來眼見勸不住,也沒人再勸她了。
之前盧老漢下葬的時候,她就哭暈在墳頭上,這會兒人還沒醒呢。
提起崔氏,盧大伯倒也不好再出聲斥責。
這個弟媳婦人是個好人,也勤快,就是人老了有些糊塗。尤其她如今剛死了男人,孤苦伶仃一個人,家裡又成這樣了,總不能讓她餓死。
“老二,老三,你看這事——”
盧明山向來是個有活兒就躲,有便宜就佔的精明人,這次難得主動。
“大伯,這事兒不用您說,該給我孃的孝敬,我一分都不會少。至於二哥家,我要說句公道話,當初我爹我娘,還有我這好大哥好大嫂,可是當著全村人的面硬把二房家的地給要走了。這地現在是沒了,但當初可是花在他們大房兩口子身上,沒道理東西沒了,現在當沒這回事兒,扭頭又找二哥家要起錢糧來了吧?”
“這——”
還不等盧大伯把話說出來,胡氏就哭哭啼啼道:“我們知道當初是我們兩口子敗了家業,可如今也是實在沒有辦法。家裡成了這樣,娘她老人家年紀又大了,爹剛走,娘成日裡傷心難過,我就想著好好孝敬娘,將她身子侍候好些,也免得……”
這車軲轆話被盧明海打斷了,他也沒直面去跟胡氏說,而是對盧大伯和盧三叔道:“大伯三叔你們放心,錢糧到時候我會送來的。多的給不了,如今家裡兩個孩子唸書,負擔重,村裡其他的人家怎麼來,咱就怎麼做。”
胡氏面露不甘,正還想說什麼,盧大伯出聲道:“行,大伯知道你是個孝順的。之前那件事是你爹孃和大哥做的不對。可你娘總歸生養你一場,再不念也要念生恩養恩,也不用多給,就照村裡的規矩來。你放心沒人敢說你任何不對的,提起來只有豎大拇指的,誰要再扯些什麼其他的,不用你來說,大伯就幫你出面打她的臉。”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有意無意瞟了胡氏一眼。胡氏當即身子一僵,垂下頭,再也不敢說話。
這期間盧明川一直垂著頭,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這段時間大家都累得不輕,回去後隨便吃了點兒東西,就各自去歇下了。
回去後,盧嬌月先將點點哄睡,又去小間裡燒了水來。之後兩口子就坐在炕上,膝蓋挨著膝蓋擱在一個盆裡泡腳。
她突然嘆了一口氣,周進問道:“咋了?還在想之前那事?不過是點兒銀子的事,發什麼愁。”
盧嬌月搖了搖頭,“我當然不是因為這事發愁,我奶畢竟是我爹的親孃,尤其現在爺爺又走了,這是該給的孝敬。不給的話,村裡人的唾沫能把我爹淹死。”
“那是因為胡氏?這婦人也就這點子小心思,上不得大臺面,成日裡算計來算計去,臨到頭也沒算到自己的命不好,攤上個敗家兒子,又攤上個狠心的女兒。你瞅著,